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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燃烧的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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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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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 19:59:0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楔子 </a></h1><p><br/></p><p>  八月的平原,虽然已是秋风萧萧,但是日头依然肆扬着余威不肯泄火,庄稼已经开始收割了,长着的庄稼叶子打着蔫儿,白匝匝地耷拉在棵子上,垂头丧气。“白露早,寒露迟,秋分麦子正当时。”眼见节气已经快进白露了,但是,天一直没下雨,地上接不上一点潮气,一抓一把干土。看来今年的麦子又难耩了。<br/></p><p>  “唉,”玉田老汉叹了口气,扔掉手中的镰刀,闷闷地坐在谷子地头上,掏出烟袋,狠狠拧上一锅子旱烟叶,自言自语,“得种才能得收。今年麦子种不上,明年又是个灾荒啊!老天爷不让你收粮食,再干也是白闹腾啊!”他招呼一声地里边的一位少年:“世孝啊,歇一会儿吧!”那少年右手提着镰刀,左手捶捶腰,打个哈欠,嘟囔着:“累死人了!”便倒头在一片谷草上躺下。<br/></p><p>  “玉田大叔,歇着哪?”不远处,一位30来岁的粗壮汉子摘下蒙在头上的手巾,在脸上擦了一把汗,凑到玉田老汉跟前来。玉田老汉知道他正倒棒子秸,便招呼道:“活儿不是一时干的,栓桩啊,过来抽一锅子喘喘气吧!怎么,你们这几天晚上没操练哪?”<br/></p><p>  由于这地儿与山东地面隔着一条运河,向来是土匪出没之地。特别是民国以后,军阀混战,运河两岸成了“三不管”地段,匪盗蜂涌,绑票劫道,祸害百姓。这几年,兵匪一家,愈发猖獗了,河东的“高粱楂”和“胖娃娃”,河西的“板橛子”都是有名的土匪头儿,提起他们,老百姓不寒而栗。为了保家护村,各村都成立了团防组织,有的叫红枪会,有的叫白吉会,有的叫黄沙会。张栓桩的爷爷参加过义和团,曾经带领团练攻打过十二里庄的天主教堂。这张栓桩受祖父感染,从小喜爱舞枪弄棒,拳打脚踢倒也会两下子。乡民们拥戴他当了村里黄沙会的会长,他家里又清净,只有娘俩过日子,没有什么牵挂,天天晚上领了村里一帮青年习武练艺。自打成立了黄沙会,老百姓的日子安稳多了。<br/></p><p>  “地里活儿忙了,放几天假。反正青纱帐一倒,土匪出动也少了,不碍事。大叔,你看这天有雨么?”栓桩边往烟锅子里装烟边问。日光把他的脸烤得就像穗红高粱,胡子拉碴,看上去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大好多岁。<br/></p><p>  “谁知道呢!”玉田老汉嘬了一口烟,抬头看看天空,“这湛蓝的天上干净的一个云彩丝儿也没有,哪来的雨呢?今年是虎年,按理说虎年大有,如今兵荒马乱的,年头也不准了。唉,过年的皇历看不得了。”<br/></p><p>  “是呀,俺家那块棒子地看着棵子不矮,可秆子上全生虫子了,棒子粒儿瘪咕着,根本就没供起来。哎,大叔,你家的谷子怎么样啊?”栓桩问。<br/></p><p>  “还不是一样?‘六月连阴吃饱饭’。今年是卡脖子旱,进了六月正是要雨的时候,可这老天爷偏偏吊起来了,滴雨未下,庄稼能长好?你看这谷穗——”玉田老汉指指谷子地,“仰着头多精神!这像打粮食的来头么?哼,等着瞧吧,过了年好过的灾荒哩!”<br/></p><p>  “过一天算一天吧,过年还不知死活哩!”栓桩把抽尽的烟袋锅子在鞋底子上嗑了嗑,又小声说,“大叔,你听说么,这两天北边官道上又过兵呢!一队一队的,乱糟糟的人喊马叫,整个路上暴土扬场。昨天我去口上赶集,亲眼见的。”<br/></p><p>  栓桩说的官道,是一条由郑家口通往清河县的大道。郑家口是一个大集镇,水陆码头,老百姓顺口叫做“口上”。相传祖籍在郑家口附近的明朝兵部尚书周世选为回家省亲方便修了这条路,向北通到德州,向南一直可以到达南宫、邢台。自从这条路修通以后,就成了连接冀、鲁两省的交通要道,整年车水马龙,川流不息,老百姓把它称作“官道”。官道离玉田老汉他们村只有20多里,人们进城赶集办事都要经过那里。<br/></p><p>  玉田老汉听了栓桩的话,眉头皱了一皱,说:“哦?队伍是向南走还是向北走?”<br/></p><p>  “当然是向南了。看样子是败下来的,少胳膊断腿的不少呢!还有那些汽车呜呜地开着,拉着伤兵一溜烟地跑。”栓桩说。<br/></p><p>  “唔,自打北平宛子城开了战,早就说日本鬼子要来咱这地方了,看来,这回真要来了。”玉田老汉忧郁地说,“这下,恐怕咱老百姓没好了!”<br/></p><p>  “那日本鬼子是啥样的?”栓桩问。<br/></p><p>  “谁知道呢?又没见过。”玉田老汉说,“反正我琢磨着也不是那么吓人,要不,咱们老乡冯治安也敢给他们干呢!”<br/></p><p>  “是啊,听说冯治安在卢沟桥上打得可邪乎呢!他拿着大刀片,带领十九路军的弟兄们,冲到鬼子群里,见一个砍一个,就像菜刀削黄瓜,‘唰唰’的,那声音脆生着呢!”栓桩两手比划着,好象亲眼看见一样。<br/></p><p>  “就是,这小子有种,没给咱家乡老少爷们丢人!这日本鬼子欺负软的怕硬的,欠该挨揍。”玉田老汉说到这里,心忽然揪了起来。<br/></p><p>  自从卢沟桥事变的消息传过来以后,他一直惦记着在北平念书的儿子。王玉田是个地道的庄稼人,忙时侍侯那10多亩地,闲时就拾起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熟皮子拧绳,做点小买卖,一家人紧忙活赚点零花钱贴补日子。他打得绳柔韧耐磨,轻易不破股儿,价钱又便宜,庄户人都喜欢买,成了远近闻名的绳铺。年岁多了,小日子虽说不上多么富足,但在村里总也是个小露头户。但是,王玉田并不满足。他认为打皮绳生意再好,但终究是苦力活,整天弯腰躬背,腿疼胳膊酸不说,单那泡皮子的腥臭即足以让人吃不下饭去。尤其到了夏天,皮缸臭气熏天,绿豆蝇哼哼地满院子横飞,熏的四邻八舍纷纷抗议,说他是“熏人利己”,出门不知遭受多少白眼儿。他受不了这种噎饱气,发誓要让儿子好好读书,大儿子世忠六岁时便送到私塾,两年前又托人把他带到北平上了“洋”学,企望儿子将来出人头地,远离这臭皮缸、黄土地,挣“文明”钱,发“文明”财。北平沦陷以后,儿子一直没有消息,这使王玉田一家非常着急。王玉田家人丁不旺,到他这一辈儿,已经是三代单传。王玉田生了两儿一女,女儿嫁给了前庄“鸿济堂”药铺的大孙子,长子世忠离家后,家里就只剩了老两口和小儿子世孝,里里外外也真够忙活的。当娘的疼儿,一个劲地埋怨:“当初我就不同意你将儿子送出那么远。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念什么书!书本子能吃能嚼?这不,仗打起来了,孩子是死是活?你可得找找去呀!”“找?这兵荒马乱的,火车、汽车都不通了,到哪里去找?是儿不死,是财不散。这是命里该着的,你着急没用!”话虽这么说,但心里也没个谱儿,黑白睡不着。后来听着北方战事没什么动静,悬着的心稍稍牢稳了许多,现在听栓桩说又过兵了,一颗心又提留起来。<br/></p><p>  “哦,大叔,大兄弟最近有信儿么?”偏偏栓桩又问到玉田老汉的心上。<br/></p><p>  “没有。哎,天不早了,大侄子,快干咱的活儿吧。我说呀,得告诉乡亲们,这农活儿还得抓紧点儿,说不定哪天打起仗来,别把到了嘴的粮食糟蹋在地里!”栓桩去了,玉田老汉也呼唤着儿子,钻进谷子地弯腰挥动了镰刀。<br/></p><p>  崎岖狭窄的乡间小路上,一派繁忙景象。往家拉庄稼和往地里运肥的大车小辆辚辚当当,尘土飞扬。车把势清脆的鞭声和粗声粗气的吆喝声在空旷的田野里回荡,小牛犊子跟在拉车的老牛后边撒着欢儿“哞哞”地叫着,不知道母亲的辛苦。<br/></p><p>  忽然,半天空中嗡嗡得一阵轰鸣,一只奇怪的铁鸟在人们头上飞过,鸟身上画着一个锅盖般大的红圆圈,就像一贴硕大的膏药。“这是什么玩意儿?”人们惊慌地仰头望着远去的铁鸟,互相问讯着。正在诧异,那铁鸟又盘旋回来,比刚才飞得还要低,尖厉的声音震耳欲聋。“不好,这是鬼子的飞艇!”“飞艇?是飞机吧?”“飞机飞艇反正都是一回事,这家伙飞得快着呢!”有懂局的认出了这个“不名飞行物”。<br/></p><p>  路上,一位20多岁的青年肩背着一个白包袱正匆匆走来。他身穿一件蓝衫,把长衫的一角掖在了腰里,紫花土布裤子的裤腿上沾满了尘土,脚上的那双布鞋露出了脚指头,显然是经过了长途跋涉。青年随走随观看着地里忙碌的人们和稀稀落落的庄稼,浓眉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长发一甩,略显憔悴的脸上依然掩饰不住他的英俊。<br/></p><p>  忽然,他在熟悉的自家那块地里发现了父亲,三步并做两步,急急跑了过去,大声地喊着:“爹!爹!俺回来了!”<br/></p><p>  玉田老汉直起身扭头一看,扔下镰刀迎上前去,激动地说:“世忠!世忠!你回来了?”<br/></p><p>  青年搂住爹的脖子,久久说不出话来。<br/></p><p>  “哥,哥!你可回来了,想死俺了!”世孝也飞快地跑了过来,一把手抱住哥哥的腰。<br/></p><p>  “世孝长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你还是那个小干巴孩儿呢!”世忠抚摩着弟弟的头。<br/></p><p>  “俺都十七了,还不长个儿啊?”世孝咧着嘴一个劲地笑。<br/></p><p>  “爹,俺娘好吧,身子骨还壮实吧?”世忠问。<br/></p><p>  “好,好!就是整天想你。现在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可把我们急坏了。这下,我可以向你娘交差了!”玉田老汉摇晃着儿子的肩膀说,“孩子,快回家吧,你娘盼着你呢!”<br/></p><p>  “不,爹,俺再帮你干一会活儿!”世忠说。<br/></p><p>  “好,那咱们就快点干,早收工,回家好好地唠。”<br/></p><p>  晚上,小院里透出十三棂子窗户里的灯光,飘溢着煮毛豆、嫩棒子和锅贴棒子面饼子的清香。天上的星星眨巴着眼睛,悄悄地聆听着屋里的亲情话语。世孝掰了一颗煮熟的嫩棒子,塞到世忠手里,连声说:“哥,你吃呀,快吃!在北平你摸不着吃这个。”“是呀,那里的市民连棒子面也吃不上了。”世忠说。<br/></p><p>  “快告诉娘,你在外边怎么样啊?”玉田老伴儿焦急地问。<br/></p><p>  “娘,我这不是挺好的么?啥事没有。”世忠说。<br/></p><p>  “你快告诉我,卢沟桥那一仗咱们打得怎么样?”玉田老汉接过话茬问。<br/></p><p>  “惨烈啊!”世忠说,“日本鬼子早有亡我之心,终于在七月七日向我们先开了枪。十九路军英勇抵抗,战士们血流满地,没有一个后退的。北平市民、我们学生也走上街头,宣传抗日,支持抗战。但是国民党南京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我军节节败退,北平失守了。”他喝了一口水,接着说,“现在,日本人已经到了德州,很快就要占领我们这里了。爹,娘,咱们是中国人,不能让外国人随便侵占我们的土地和村庄,我们要联合乡亲们起来和他们斗!”<br/></p><p>  “孩子,听说日本人有洋枪洋炮,咱们老百姓能斗得过人家么?”玉田老伴儿担忧地说。<br/></p><p>  “能!日本鬼子也是人,只要咱们中国人团结起来,就一定会把他们赶回老窝儿去!”<br/></p><p>  “好了,孩子,咱不说这些了。”玉田老汉吧嗒着烟袋嘴,说,“反正你这书也念不成了,一眨眼,十七、八岁的孩子变成二十多的大小伙子了,总得找个事做,不能像你爹一样一辈子窝在那臭缸里。”<br/></p><p>  一家三口合计了半天也没个好主意,决定明天一早去瞧瞧世忠的姐姐——世忠毕竟离家三年多了,他走时姐姐还没结婚,现在心里也怪想的——顺便也探望一下亲家。<br/></p><p>  孩子平安回到了家,老两口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很快打起了鼾声。世忠却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的眼前老是出现那个曼妙的影子,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大学三年,他暗暗地恋上了那个班花,他们一块探讨民主与自由那些难解的问题,一块上街游行,一块张贴标语,一块下乡宣传民众,一块参加和校方的谈判,一块声援抗日官兵的爱国行动,形影不离。尽管她家是当地豪门,但是,她全然没了阔小姐的娇气、稚气,毅然地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校园爱国斗争中来。他在一位老师的介绍下,秘密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学生运动的一位领袖。可是,他一直瞒着她,他的真实身份她至今一点也不知道。<br/></p><p>  芦沟桥事变后,北平沦陷,伪警大肆抓捕进步学生。学校党组织召开紧急会议,要求除了少数未暴露身份的党员继续留校进行隐蔽斗争外,其余一律离开北平,离开城市,转向农村,发动民众进行抗日斗争。<br/></p><p>  在他离开学校的前一天晚上,也是这些星光,也是这些凉风,悄悄地伴着一对泪人,悄悄地触摸着他们紧紧拥抱的影子,那泪水化作了小草叶子上的露珠,悄悄地滴在泥土里。<br/></p><p>  还有半个月就要过中秋节了。每逢佳节倍思亲。啊,刘蓓,你现在哪里啊?我心上的人!不知不觉,世忠进入了梦乡。星光下,眼角汪汪着一滴晶莹的泪花。<br/></p></div>
优秀的书籍是抚育杰出人才的珍贵乳汁,它作为人类财富保存下来,并为人类生活的进一步发展服务 包头书友会:39267664(以满) 群2:39482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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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一)">第一章(一)</a></h1><p>  古老的运河像一条巨龙,自南向北蜿蜒而来。运河流到华北平原东南的一个村庄,拐了一个S形弯儿又向北折去了。武夏庄就在这S形的旮旯里,世世代代繁衍生息着一群运河水哺育大的子孙。<br/></p><p>  每年汛期,河水暴涨,流急浪猛,河道到这里又拐得是死弯儿,所以河堤常常决口。人们用削尖了的树橛子在堤上下桩,把树枝子、秫、苇箔、炕席等塞在桩子上,阻挡着洪水的冲击。久而久之,人们便把这附近的五个村庄习惯叫成“下桩”村,以后逐渐演变成夏庄,又叫五夏庄。因了这一带人们自古习武之风甚盛,又有人将其演绎成武夏庄。<br/></p><p>  武夏庄的前庄住着一户姓翁的人家,自打明永乐年间从山西洪洞县迁来,已繁衍了15代200来口。翁家世代耕读传家,说不上显贵,确也是望族。到了翁朝干翁老太爷这一辈人,家境渐渐衰落下来。翁老太爷年轻时屡试不中,心灰意懒,在家开了间私塾,当起了教书先生。他禀性聪慧,一边教书,一边又学起了医道,几年过去,索性关闭了书馆,将私塾挂上“鸿济堂”的匾额,改成了药铺。<br/></p><p>  翁老太爷求师访友,搜寻到许多偏方、秘方,不消几年,成为远近小有名气的大夫。老太爷经常不无自我炫耀地向人说:“人世间只有三种人可以称为先生,一是教书的师傅,二是看病的大夫,三是看风水的术士。老夫不才,但也是三者居其二了。”最让老太爷引以为荣的,是每当有人问起他的姓氏,他便捋着那把山羊胡,摇头晃脑地吹上一番:“不要小看我们翁姓人少,我们祖上阔着过呢!光绪帝还是我们祖爷爷的徒弟呢!”知道他家底子的人都知道,他跟翁同禾根本挨不上边儿,只是一笑而已。<br/></p><p>  翁老太爷有三儿一女,女儿早已出阁,三个儿子业已成家。大儿子昆岗能说会道帮着理家,人称大掌柜的,二儿子昆涛读书聪颖跟着父亲学医,三儿子昆德是种地的一把好手,“承包”了地里的农活。翁老太爷下辈四个孙子,三个孙女,一家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婆媳和睦,姑嫂团结,加上吃穿不愁,日子过得倒也安然。<br/></p><p>  翁老太爷为了锻炼儿子早出道,一般不坐堂,小小不言的病就让儿子诊治。这天一早,老太爷吃过饭,正躺在铺盖卷上闭目养神,大孙子媳妇芝兰走了进来。“有事么?”老太爷眯缝着眼问。<br/></p><p>  “爷爷,打扰您休息了。俺娘家爹和弟弟看您来了。”芝兰高高的个头儿,白净的脸上有几颗浅浅的小痦子,一双好看的眼睛总是带着笑意,特别是那杨柳细腰,根本不象庄稼人的闺女。她是翁老太爷的长孙媳妇,二十二、三年纪,去年刚过的门,非常贤惠,深得翁老太爷欢欣。<br/></p><p>  “哦?贵客到了,客厅侍侯!你公爹知道了么?”翁老太爷欠起身,把盘在头上的辫子放下来,花白的辫梢上还扎着耀眼的红头绳。<br/></p><p>  “知道了,在前边客厅里正陪着说话呢。”<br/></p><p>  芝兰一边回答,一边扶着老爷子来到客厅。<br/></p><p>  王玉田爷俩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正坐在客位上和亲家昆岗寒暄,见老太爷子出来,急忙站起来问好。<br/></p><p>  “请坐,请坐!都是亲家么,不客气!”翁老太爷边说边坐下来,芝兰赶忙倒上一杯茶。<br/></p><p>  “这么忙的工夫,怎的有空到我这里来呀?”翁老太爷问。<br/></p><p>  “呵,大叔,这不我家小子回来了么,闷他妹妹,更是想您,赶过来瞧瞧。”玉田老汉说着,王世忠也赶紧跨前一步,鞠了个躬,说:“爷爷您好!”<br/></p><p>  翁老太爷乐呵呵地说:“好!好!亏你还挂着我。你几时回来的啊?”<br/></p><p>  “昨天。”<br/></p><p>  “北平那边怎么样啊?仗还在打么?”<br/></p><p>  “「七七」事变,日军炮击宛平城,守将吉星文即下令反击,神圣抗战于是爆发。八、九兩日双方均增援军,敌增一营,我增两营,战斗处于白热化。”王世忠学说着当时的情景,“七月廿八日晨,日军以一個半师团配属炮兵三个团,战车百余辆,在空军掩护下向南苑我军部攻击。敌军首先轰炸我骑、炮及步兵营房,致我騾马伤亡大半。敌步兵与战车由东、南、北三面同時攻击,另有敌一部竄抵小紅门,企图切断南苑与北平间公路。天明時,敌战车与步兵逼近军部,副军长佟麟阁、师长赵登禹奋战牺牲。”<br/></p><p>  “我们就这么败下来了?”翁老太爷问。<br/></p><p>  “蒋介石继续奉行‘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积极反共,消极抗战,政府军节节败退,小日本长驱直入,形势非常吃紧哪!”王世忠说。<br/></p><p>  “这国民政府是怎么了?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到了打仗的时候却往后跑。咱们皇粮国税交着,供养着一群废物!蒋委员长是吃粮食不拉人屎!”翁老太爷把话一顿,连连摆手摇头,说:“说多了,说多了,我老糊涂了!咱们不谈这个,不谈这个!”<br/></p><p>  “爷爷,您老人家说得对着呢!本来就是这么回事么!眼见这大好河山落到了日本人手里,我们的忍辱负重,已到无可再忍。”王世忠气愤地说。<br/></p><p>  “这日本人吧,也真够可恶的!”翁老太爷用拐杖使劲敲打着地,说,“咱大中国与小日本隔山隔水,离着十万八千里,招着他了,还是惹着他了,啊?他那么老远的来我们中国祸害老百姓,天理能容么?啊,你们说说看,能容么!”<br/></p><p>  “就是呀!”“咱们哪里碍着他们了?”客厅里一阵议论。<br/></p><p>  “爷爷,中国还有希望。共产党和朱、毛红军已经到了陕北,在延安领导全民抗战呢!”王世忠说。<br/></p><p>  “你们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圣人说‘君子不党’。共产党、国民党,党来党去,谁也不挡!”翁老太爷捋着胡子,又慢吞吞地说,“共产党好是好,可是它在哪里?谁见着了?远水不解近渴呵!国家的事大着哪,那不是咱能管的事!我们祖上翁大人官至太傅,职位够大的了吧?可他也没挡住大清家灭亡!”他指指王世忠,说:“你小时侯跟我念书,我就看你是块料儿,竖子可教!这二年在洋学堂又长了不少见识,细木可雕也。你们如今都长大了,要学会立身的根本,安下心来学一门手艺。不要像你姐夫,整天瞎胡混混。”他瞟了一眼芝兰,“麟儿又干什么去了?”<br/></p><p>  “还不是又和龙儿兄弟他们打兔子去了!”芝兰回答。<br/></p><p>  “一天价光想着刀啊枪的,狗啊猫的,胡闹!不成体统!杀生害命,那不是咱们这等人家干的事!你说对么?亲家!”翁老太爷说着,又瞪了一眼昆岗,“老大呀,你也调教着他们点儿,不能放纵啊!还有孙子媳妇,这枕头风得常吹着点儿,往正道上领!”又对玉田老汉说:“今后啊,你还是琢磨着拧你的皮绳,我还是琢磨着开我的药方,咱们安安生生的过个人的日子比么都强。”玉田老汉和翁昆岗诺诺答应着。<br/></p><p>  翁老太爷呷了一口茶,用商量的口气说:“亲家呀,我看哪,这兵荒马乱的,孩子们出去谋事也不容易,不如你就让世忠到我堂上,我刚好缺个记账先生,这孩子又实诚,又有文化,我看能行。日后有兴趣呢,还可以跟我学学医道,再者说,也让他带带我们麟儿、龙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么,省得他们跟了那帮下三烂到处瞎跑,作了孽祸还是我们的事。你说呢?”<br/></p><p>  “既然您老人家那么看重,我是求之不得呢,还有什么说的!”王玉田说。<br/></p><p>  “那就这么定了!这一两天就让孩子来吧。天不早了,亲家再说会儿话,吃饭走吧。”翁昆岗让着客。<br/></p><p>  “不了,大忙的工夫,改日再会吧!”说着,王玉田父子告辞了。<br/></p><p>  送走了客人,翁老太爷悄声对昆岗说:“我听世忠这小子说着,势头很不好呢!你告诉老三,让他找几个做活的,抓紧把地里的庄稼收打干净,免得打起仗来里外顾不上。还有,要趁夜间挖坑把所有的银圆放罐子里埋起来,防备鬼子抢走。记着,这事一定不能让其他人知道!”<br/></p><p>  “明白,爹,我这就安排。还有,囤里的那些粮食是不是卖掉?”<br/></p><p>  “傻瓜!囤里有粮,心中不慌。今年是个欠年,卖了粮食,明年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去?”<br/></p><p>  “那怎么办?”<br/></p><p>  “藏夹皮墙里。放不进去的搬到牲口棚,用干草掩盖住。去吧。”翁老太爷有点累了,打算回屋休息。<br/></p><p>  “爹,还有一件事,”昆岗说,“后庄的大肚子幺儿又来催了,说是为了全民抗战,乡里要成立保安队,一家出一个人,我看就让麟儿去顶坑儿吧。”<br/></p><p>  “什么?我们不是有黄沙会么,怎么又出来个保安队?我看就是变着法的敛钱!那大肚子幺儿不是什么好鸟,孩子去了要学坏。告诉他,要钱我们给钱,就是不能去人!”翁老太爷顿了顿,似乎又想起了件事,接着说,“唔,生于乱世,这孩子们哪,也得有个管相儿。麟儿已经娶了媳妇,还像个小孩子似的不懂事。还有那个龙儿也到处跟着野跑,能学出好来?你看人家玉田家的年轻的,识文达理,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哪像我们麟儿——混世魔王?我老了,不中用了,书也教不了他们了。光让你们长房的念书,别人有意见。我看哪,干脆把他们都送到运河中学,趁我还有这点能力,一屋里供一个,让他们学点文化,长点能耐,大了也是自立的本钱!”<br/></p><p>  翁老太爷说的龙儿就是二房的小子,今年也有十六、七岁了,自幼和堂哥跟了爷爷念书,脑瓜十分聪慧。自从私塾改药铺后,他们就没再上学的机会,除了帮三叔做点农活,余下来就是逮鸟摸雀,傻玩疯跑。翁老爷子总觉这样下去可惜了材料,始终是一块心病。张家行的张大人早就劝他把孩子送到县里求学,因他的儿子在那里学有所成,当了小学教员,虽未光宗耀祖,也算给他挣了脸面。可翁老太爷瞧不起洋学堂,怕误了子孙前程。尤其厌恶教孩子们学那些外国话,连说“中国人,外国腔,不堪啊不堪!简直是数典忘祖”。他听人说城里的文庙改成了学校,自撰一联讥讽:“俄教习、日教习,教习教俄日,俄日教习;洋学堂、汉学堂,学堂学洋汉,洋汉学堂”。谁都知道,“养汉”是村里骂人最狠的话,从此再也没人敢提上学的事。今天他和王世忠攀谈,看他见多识广,温文儒雅,大有出息,才动了又让孩子出去念书的心思。<br/></p><p>  “是,爹,就照您说的办,明天我就去联系学校。”昆岗巴不得爹放出这句话。<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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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二)">第一章(二)</a></h1><p><br/></p><p>  第二天,王世忠来到鸿济堂药铺。<br/></p><p>  武夏庄是个大村镇,村东紧靠着运河,全庄分大小五个自然村,人丁三千多口,南距山东武城县城35华里,北离河北故城县城20华里,是个水陆码头。南来北往的船只拉来了乌煤,运走了粮棉,行船的到了这儿,要靠岸装卸货物、喝水吃饭,于是,不大的街面上酒肆、茶馆、饭店、烧饼棚、杂货铺、脚行、车马店,规模虽然不大,却也一应俱全。尤其是到了晚上,小街上、店铺里喝五吆六、猜拳行令,生张熟魏、南腔北调,又加上逢五排十,五天一个集,客货川流,熙熙攘攘,使得小镇异常热闹,甚是繁华。<br/></p><p>  鸿济堂药铺不靠街面,在前庄村东一处四合院内,不起眼的三间土房作了店堂,一间是帐房兼卧室,另两间没有隔断,靠墙放了一溜药橱,柜台外靠窗处摆了一张八仙桌,左右置放两把圈椅,是翁老爷子和二先生把脉瞧病的地方。旁边还放了一条板凳,供病号和等着抓药的临时休息。<br/></p><p>  这所院子周围是块空场,院子东南角是龙王庙,据说以前有和尚,现在庙塌墙颓,香火日衰,和尚早已不知去向。龙王庙后面是口水井,谁也说不上水井的年岁,反正老辈子就有。这井水很甜,一样的棒子糁用这口井上的水熬粥喝,做出来的味道和别的井水就是不一样。尤其是用井水泡出来的茶叶,茶水清澈透明,特别有煞口。因此,前庄、后庄、张家行三个村的人都同吃这一个井上的水。<br/></p><p>  井台边栽了一圈儿大柳树,夏天清风徐来,柔枝摇曳,倒影在井中,飕飕地往上冒凉气。柳树丛中那株空心老槐足能钻进一个人去,那光滑的树皮见证着这口井的古老。老槐虽经百年风雨,枝叶依然繁茂,槐花飘落在井里,氤氲了一井香气。秋后,采一把槐榄豆,剥去苦涩的外皮,用树底下的井水浸泡数天,拔去苦味,再用井水煮熟,又清凉,又劲叨,是上好的一道酒肴。<br/></p><p>  农活不忙的时候,人们都喜欢拿了马扎、蒲团在井边乘凉,聊天。至于那些富家闲人,更是这里的常客。<br/></p><p>  王世忠将柜台、药橱和桌椅里里外外、彻头彻尾擦洗一遍,然后又用鸡毛掸子拍打墙上的灰尘。墙皮是用麦秸泥抹的,又刷上一层白石灰,时间久了,一呼拉就掉渣。整个室内充盈着浓浓药香,好在八仙桌山墙上挂着一副中堂,增添了几多雅气。画上画得是李时珍采药图,两边对联,上联是“白头翁牵牛耕生地”,下联是“红娘子贝母上常山”,横批是“悬壶济世”。中堂对面墙上挂一立轴,上书“观澜”两个大字,从落款看是出自山东曲阜“小圣人”孔庆熔之手。<br/></p><p>  二先生昆涛看上去30多岁年纪,白净面孔,双眼叠皮,说话慢条斯理,样子非常和善。他对世忠说:“咱们是小本买卖,养不起闲人,所以做事得连踢带打,放下筢子就是扫帚。你除了记账,忙不过来的时候也帮着抓抓药,这样也能学点知识。”世忠连连点头,说:“哪里不对,二叔您尽管说就是了。”<br/></p><p>  “这看病么,最要紧的是‘细心’二字。”二先生摊开大褂坐在太师椅上,对世忠说,“俗话说:‘一根银针就是一把利剑’,‘药力大过牛力’。莫小看这一根针,一味药,闹不好就要了人的性命!所以,当司药的要格外小心。”说着,他随手用毛笔在一张红纸上写了两行字:“仔细看方,小心提戥。”递给世忠说:“你把他压在柜台上,当作座右铭,时时提醒自己。”世忠爽快地答应着,做他的事去了。<br/></p><p>  其实,世忠心里自有他的打算。昨天,翁家一提让他来的事,父亲和他就愉快地应承了。父亲应承是想让儿子混个饭碗,而世忠想的却是这里来往人多,伺机可以打探这一带党组织的活动情况,早日与组织取得联系,还可以见机行事,发展一批党员,开展抗日工作。自离开北平后,他一路辗转回到故乡,给他的印象是家乡变化太大了,幼时的伙伴出走的出走,成家的成家,一个个都忙着自己的事,变得十分陌生。人们满足于“家有地,槽有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儿”,什么阶级剥削,什么抗日救国,都漠然处之,很少热情。<br/></p><p>  想到与组织失去联系,他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不知飘向哪里。下一步的工作怎么开展?在里间屋,他坐在账桌前,苦闷地低着头。<br/></p><p>  “世忠,你来了?俺给你送水来了。”世忠猛地打个激灵,抬头一看是姐姐芝兰。<br/></p><p>  “姐,进了翁家你还好么?”<br/></p><p>  “怎么说呢,还算好吧。”芝兰淡淡地说,“就是太抠门,吃饭两样饭食,老爷们吃净米白面,俺们妇道人家吃粗粮咸菜,活却比男人不少干。”<br/></p><p>  “姐夫对你怎么样?”<br/></p><p>  芝兰脸一红:“还提他呢,惯孩子一个。他是翁家的长子长孙,打小爷爷、奶奶和爹娘看着就娇,养成个驴脾气,十八九的人了,就像永远长不大,整天不务正业,打兔子逮狗的,让人提留着心。”<br/></p><p>  正说着,只听堂屋里喊叫:“叔,听说俺大舅子来当帐房先生了,他在哪里?”二先生罚斥道:“干么这么大呼小叫的,让人家笑话!在里屋呢。”麟儿推门闯了进来,指着世忠说:“你就是俺大舅哥啊?长的蛮俊的啦,和你姐姐真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有这么说话的么?谁像你,不像你弟弟!”芝兰白了麟儿一眼,嗔怪地说。“你敢说,我揍你!”世忠假装挥舞着拳头,落在芝兰肩上时却变成了巴掌。芝兰扑哧笑了:“看你这料儿!”世忠看看麟儿,高高的个头却和自己差不多,胖呼呼的脸庞放着白光,一双狡黠的小眼不住地眨巴着,咧着嘴嘿嘿地笑。他知道姐夫比自己还小两、三岁,虽说已是有家口的人了,但还是一身孩儿气。<br/></p><p>  “姐夫,你好!”世忠立起来,点了一下头。<br/></p><p>  “自家人,不客套!”麟儿说,“我就这么个稀溜脾气,爱玩、爱闹。其实,我对你姐可好哩。是你的姐,也是我的姐,分什么你我呢?”<br/></p><p>  “姐夫忙着什么呢?”<br/></p><p>  “要说不忙也实在是忙。这不,刚打了两只兔子,还叫大肚子幺讹了一只去!”麟儿懊恼地说,“那小子真不是东西,拿着个保安队长抢人家的东西!”<br/></p><p>  “你认识他?”<br/></p><p>  “怎么不认识他呢?他大号叫张庆一,张家行的。这小子吃里扒外,和河东的土匪胖娃娃勾着,专门干男盗女娼的事。他县里有人,封了他个乡长,最近又借口维持地方治安成立了个什么保安队,尽是拉一些地痞流氓二流子入伙。保什么安?还不是敛钱捐粮,养活这帮王八蛋!”麟儿说。<br/></p><p>  “他们有多少人?”世忠问。<br/></p><p>  “三、四十人吧。当初还让我去来着,说我枪法好。我爷爷不让去,咱好人家的儿郎怎能去干那个?”麟儿回头对着芝兰说,“哎,对了,告诉你一个事儿:刚才爹把我和龙儿兄弟喊过去了,说爷爷决定让我们去上学了,报的运河中学,那可是冀南有名的学校呢!”<br/></p><p>  “啊,有这等事?娶了媳妇的人人家要么?”芝兰说。<br/></p><p>  “娶了媳妇怎么了?娶了媳妇就栓裤腰带上了?只要愿意学又有一定基础人家就收,听说学校里比咱大的还有的是呢!”<br/></p><p>  “是呀,现在学生生源少,学校巴不得多招些人。姐夫去上学是好事,姐姐不要拦着。”<br/></p><p>  “腿长在他身上,谁拦得住呢?”芝兰眼圈红红地问,“啥时候走呢?”<br/></p><p>  “大概是这一两天吧。也不一定去成,还得考试呢。”麟儿语气也有点哽咽,劝慰着芝兰。<br/></p><p>  忽听外边有人喊:“麟儿嫂子在么?”“哎,进来吧。”芝兰应道。“我到处找你半天了,刚才若不是看见二叔还不知道你在这儿呢!和谁说悄悄话呢?”世忠定睛一看,进来的是个俊俏女子,年纪约有十七、八左右,瓜子脸白的没有一点瑕疵,柳叶眉下汪汪着一双大眼睛,隆直的鼻子下一张小嘴噘噘着,后脑勺梳着一根乌黑的长辫子垂在屁股以下,走起路来一摆一摆的。<br/></p><p>  “妹妹几时回来的?这是我娘家兄弟,正说话呢!”芝兰说。<br/></p><p>  “哦,是亲家呀?还没见过面呢!”那女孩害羞地低了头,用眼梢悄悄觑了一眼世忠,说:“俺是刚到家的。老师说,鬼子就要打过来了,俺们女孩在一起不方便,让俺们暂时回家不要到学校去,以后看情况再说。嫂子,这回俺不走了,可以黑白和你在一块了。”<br/></p><p>  “哦,看来鬼子真要来到了,连学校也办不下去了。”麟儿说,“可为什么爹还让我们去呢?”<br/></p><p>  “学校和学校不一样,这运河中学是冀南的名校,占的教堂的地方,大概鬼子轻易不敢进去。”王世忠说,又问那女孩儿:“你们是什么学校?”<br/></p><p>  “县立女子平民学校。”芝兰代答道,她对世忠说:“对了,忘了介绍了,这是俺三叔屋里的闺女——英哥妹妹。”<br/></p><p>  “哦,你一个女孩儿能出去上学也实属不易了。”世忠说。<br/></p><p>  “还不是俺娘挣来的结果?依着俺爷爷说啥也不让上的。”英哥学着爷爷的口气,说,“‘一个女孩儿家,纺线织布是本分,上什么学?’俺娘说,老大、老二屋里的孩子都有书念,凭啥俺三房里的孩子就不能念书?爷爷说,他们都是孙子!俺娘说,孙女怎么了?孙女就不是人?孙女不喊你‘爷爷’?这一下把爷爷问住了,没得说只好找个平衡,破例让我进了学校。哼,老顽固!”<br/></p><p>  “顽固?其实是顽而不固,其中大有古风!”麟儿说。<br/></p><p>  “哼,还瞒避哩!嫂子,以后我教你也认字,咱就拿《本草纲目》当课本,看图识字,好学的很呢!”英哥说着,瞪了麟儿一眼。<br/></p><p>  “好了,我也得给你哥哥准备准备去了,被褥、衣裳都得拆洗干净。”<br/></p><p>  “得了,你快和俺哥亲热亲热去吧,过一时少一时了!”英哥咯咯地笑着说。<br/></p><p>  “看我拧不烂你的嘴!”芝兰笑着动手就去抓挠英哥,英哥吃吃地笑着躲。<br/></p><p>  “是谁在这里混闹啊?”不知什么时候,翁老太爷进了门,看到他们叽叽嘎嘎的,便在太师椅上坐下,说:“我说孙子媳妇啊,今后没事你少领着人到这里蹿拢,这是药铺,需要清净!”<br/></p><p>  “知道了,爷爷。”芝兰低着头说。<br/></p><p>  “好了,你们去吧!要来客人了,世忠啊,沏上茶!”翁老太爷吩咐。<br/></p><p>  “是。”世忠刚刚把桌面收拾停当,便闪进一个人来。此人长袍马褂,长圆脸上戴着一顶黑呢子礼帽,遮住大脑门,一双细眯着的小眼在金丝养目镜后边闪动着亮光,宽厚的上嘴唇上蓄着八字胡,手里拄着一根文明棍,一副绅士派头。<br/></p><p>  “啊,张大人,请!”翁老太爷赶忙站起来,拱手相迎。<br/></p><p>  “请!”张大人也拱拱手还礼。<br/></p><p>  “闲在了?”翁老太爷问。<br/></p><p>  “闲在?哪得闲在,麻烦了!难亦哉!”张大人皱了皱眉。<br/></p><p>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翁老太爷一惊。<br/></p><p>  “说来惭愧啊,惭愧!我老张家怎么出了这么个孽种!”张大人将文明棍用力杵着地,气冲冲地说,“今天一大早,大肚子幺那个鳖种就来到我家,要钱要粮,说什么要抗日保家乡。我说我已经按人头给你拿过了。嘿!他说按人头拿的不算,得按地亩缴,你说这不明明是吃大户么?我不缴,他就把我儿子五花大绑捆到县里去了!”<br/></p><p>  “哦,有这等事?你儿子不是在城里教书么,怎的落在他的手里?”翁老太爷吃惊地问。<br/></p><p>  “就是呀,儿子昨天刚回到家里,取换洗的衣裳,不成想就这么巧,碰上了这件事!真真是难亦哉、难亦哉!”<br/></p><p>  王世忠认得张大人是东边张家行的财主。他兄弟三个,他排行老大,自幼饱读诗书,识文达理,和他那两个兄弟就像两个娘养的,脾气、性格大相径庭。张老爷子本无眼疾,偏好戴了一副眼睛,出门拉了文明棍,见了凡人不说话,自称“张家行没人能听懂我的话,我不对牛敲鼓,不对驴弹琴。”他的儿子张虹在县城师范读书,毕业后在一家小学任教。张老爷子逢人便夸:“家有盛钱的匣子,外有搂钱的筢子,这小日子过得没走!”因此更加孤傲,目中无人,人称“张大人”。的确,张大人家楼瓦片房,骡马成群,常年顾着两个做活的伙计,自是一方首富。由于话语相投,“鸿济堂”离井台子又近,喝茶方便,他出门就爱到药铺来,与翁老先生成为至交。<br/></p><p>  他的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坏,老大当老缺,是土匪胖娃娃的内线,恶贯满盈,后来不知道让谁半夜捆起来扔到河里,盖了紫花被子。老三吃喝嫖赌,将一个两顷地的家业糟蹋个精光,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比他爹更坏。这小子从小不务正业,吊儿郎当,生就一个啤酒肚,人称“大肚子幺”,专干一些鸡鸣狗盗的勾当。他和他二伯子撇下来的堂妹小俊儿不清不浑,明铺暗盖,长到二十七八还寻不着婆娘。到了30来岁从运河船上抢来一个姑娘作老婆,明着当招牌,暗里还是和小俊儿混。也不知怎么回事,他在国民党县党部那里混了个差使,把他堂妹献给了县长,不久回家来当了个乡长。<br/></p><p>  大肚子幺小人得势,更加无法无天,欺男霸女,横行乡里,六亲不认。他眼瞅着他大伯日子过的红火,心里嫉妒的没法,早就想敲敲竹杠。这家伙在县里当差的时候,就隐隐约约听人议论其大伯的儿子是共产党,只是没有真凭实据,不敢贸然告发。这次,他以派捐为名,故意激起张大人的火,将他堂弟张虹拿下了,企图诈个钱花。<br/></p><p>  翁老太爷心想,这大肚子幺既然今天敢讹他大伯,说不定明天就会讹到自己头上。就对张大人说:“我看得赶紧把虹儿保出来,再想法子对付大肚子幺。”<br/></p><p>  “是啊!你快替我拿个主意吧!唉,难亦哉!”张大人焦急地说。<br/></p><p>  “我和口上‘衡德堂’药铺掌柜的有八拜之交,就托托他的人情吧。”事不宜迟,翁老太爷赶忙写了一封书信,交给昆岗,嘱咐道:“你快到口上,将这封信交给你盟叔,让他想方子把虹儿务必保出来!”昆岗应声去了。<br/></p><p>  衡德堂掌柜的利用看病的关系找到县政府,张大人又上下打点,过了几天,张虹被放回来了。<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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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三)">第一章(三)</a></h1><p><br/></p><p>  这一天,王世忠正打扫卫生,张大人带着儿子致谢来了。只见张虹二十四、五年纪,大高个,细溜条,国字形的脸庞显得几分憔悴,浓浓的眼眉下忽闪着一对发亮的大眼睛,和他父亲细眯的小眼形成鲜明的对照,充满了刚毅、沉稳。<br/></p><p>  “多谢!多谢!为犬子之事老兄劳神了!难亦哉!”张大人一口连声地道谢。<br/></p><p>  “自己侄子,理当效劳。应该的,应该的!”翁老太爷一边倒茶,一边客气。<br/></p><p>  “快来谢过你家大伯!”张大人招呼张虹。<br/></p><p>  张虹恭恭敬敬鞠过一躬,说声:“谢谢大伯!”<br/></p><p>  张大人斜睨一眼旁边的王世忠,问道:“这是?&#8226;;&#8226;;&#8226;;&#8226;;&#8226;;&#8226;;”<br/></p><p>  “哦,这是我新雇的帐房先生,不是外人,孙媳妇兄弟。快见过你张爷爷!”<br/></p><p>  王世忠上前问了好,听两位老先生叙谈起来。<br/></p><p>  “在大狱里吃了不少苦吧?”翁老太爷问。<br/></p><p>  “还好,您老人家使了人情,苦到没怎么吃。”张虹说,“一开始他们把我当成了共产党,和一批重犯关在一起。我听他们说,共产党就在咱这一带活动,八路军已经到了南宫,就要打过来了。”<br/></p><p>  “啊,郑家口不是胡和道的地盘么?有他在口上,日本人和八路军谁都不敢过来。”张大人说。<br/></p><p>  “现在国民党在明处,共产党在暗处,两下里脚劲,恐怕老百姓要倒霉了。”翁老太爷忧心忡忡地说。<br/></p><p>  “不呢,共产党是救国救民的,不象国民党祸国殃民。中国共产党坚决抗日的主张赢得了全国人民的信赖和欢迎,只有大家齐了心,用我们的身躯和意志筑成坚固的长城,才能抵抗日本鬼子的侵略!”张虹说。<br/></p><p>  “你小孩子家知道什么?听说共产党没收土地,共产共妻,邪火得很呢!共产党真要过来了,咱家的房、地,还有那些骡马,能保得住?难亦哉!”张大人气呼呼地说。<br/></p><p>  “共产党决不是像人讲的那样可怕。所谓共产共妻那都是坏人造的谣,爹,你不能信这些话。共产党继承孙中山的三民主义,主张天下为公,世界大同,耕者有其田,读者有书念,人人都是平等的&#8226;;&#8226;;&#8226;;&#8226;;&#8226;;”<br/></p><p>  “住口!小兔崽子,到这里给老子上政治课来了!难亦哉,难亦哉!没有地,你吃什么?没有房,你住什么?你在这里宣传赤化,早知道还不如让你多蹲几天大狱!”张虹还要说着,被父亲严厉的话语打断,“圣人说,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这是亘古不变的至理。百姓造反,一事无成。兔子能驾辕,谁还买骡子?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天底下受穷的只是受穷,享福的只是享福,君子不给命争,懂么?你们年轻人哪,还是好好的读书作学问吧。”<br/></p><p>  “爹,你说的这些话半句也用不上!”张虹说。<br/></p><p>  “怎么,孔圣人的书不管用?小子唉,‘半部论语治天下’,你说半句也用不上?反了你!竖子不可教也,难亦哉!”张大人气的胡子都颤抖了。<br/></p><p>  王世忠看了张虹一眼,倒上一杯水,递给张大人,说:“老人家消消气,我听虹哥讲的不是没有一点道理。我在北平就亲眼看到共产党领导人民抗日,八路军是专门打日本鬼子的,将来咱们老百姓都会有好日子过的!”<br/></p><p>  “好啦,好啦,别争竞了。人参鹿茸,巴豆硫磺,各有各的用场。不管怎么说,能治好病就行。这这国家的事啊,乱糟糟的谁也说不清楚。记住,不管哪一党,哪一派,只要不祸害咱老百姓就好。你们年轻的都一边玩玩去吧,也让我们这些糟老头子们心静心静。”翁老太爷挥了挥手,和了稀泥。<br/></p><p>  王世忠向张虹使了一个眼色,俩人走了出来,来到后园子里。园里那三间草房是平时女人们做针红的地方。老爷子按旧时的规矩,要求妇道人家大门不出,二门不到,专门腾出了这么一个闲院儿供娘们家使用。闲时候姑娘、媳妇们凑到一起缝缝补补,唠唠家常,逗个乐子解闷。英哥回家后不愿和爹娘在一个屋里挤,就搬在这里住。麟儿上学走了以后,芝兰屋里空落落的,有时晚上也住在这儿,跟着英哥识字。姑嫂两个说说笑笑,形影不离,因此,一般人就很少来了。<br/></p><p>  因为世忠是芝兰的妹妹,所以他有时到这里走走,人们也不介意他。其时芝兰和英哥正看《本草》,只听英哥说:“这幅图画得是灵芝,灵芝是一味非常名贵的药材,嫂子呢,自然也是名贵的嫂子,念——芝,灵芝的芝!”芝兰“噗”地一笑,说:“你这个贱丫头!”说着就把手伸进英哥的胳肢窝抓挠起来,英哥浑身痒得咯咯地笑。世忠和张虹见她们正识字,不好意思打搅,会心地一笑,悄悄地躲在外间屋听。<br/></p><p>  “好嫂子,俺不了!你饶了俺吧!”英哥在炕上打着滚的求饶。<br/></p><p>  “看你还烂说不!”芝兰也笑得喘不上气来。<br/></p><p>  忽然,英哥止住了笑,问:“嫂子,哥哥晚上也这么挠过你么?”<br/></p><p>  “两口子闹着玩不是正常的?这有什么稀罕,比这舒服的还有呢!”<br/></p><p>  “你说人为什么还要结婚呢?不娶不嫁不行么?”英哥问。<br/></p><p>  “怎么说呢,等你结了婚就知道了。”芝兰说,“哎,我说,你也不小了,在学校里没有看上一个?”<br/></p><p>  “嫂子,你忘了?俺那是女子学校。再说,俺才十八岁,还没闹革命呢!”<br/></p><p>  “闹什么革命?”<br/></p><p>  “革命就是妇女解放,革命就是打倒军阀劣绅,革命&#8226;;&#8226;;&#8226;;&#8226;;&#8226;;”英哥认真地想了想,说, “反正革命对穷人来说是好事,对咱们妇女更好!”<br/></p><p>  听到这里,张虹使劲咳嗽了一声,和王世忠走进了里屋。“谁?”芝兰和英哥吓了一跳,齐声喊道。<br/></p><p>  “原来是你呀?”芝兰望着弟弟,又看看张虹,问:“他是谁呀?”<br/></p><p>  “哦,是张家行张老爷子的公子。”王世忠介绍着。<br/></p><p>  “啊,我叫张虹,彩虹的虹。特随家父来府上拜望翁老太爷的。”张虹说。<br/></p><p>  “怎么不在前边,到这里来了?”芝兰问。<br/></p><p>  王世忠就把刚才他们和两位老爷子不愉快地争吵学说了一遍。“老人家说话,我们没处去,特来姐姐这儿坐坐。”世忠说。“啊,原来是这样,那就坐吧,我去给你们沏茶去。英哥,你陪着客人点儿。”芝兰说着去了。<br/></p><p>  “你这名字听起来像个女的,很好听啊!你是干什么的?”英哥注视着张虹问。<br/></p><p>  张虹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女子是如此的标志,虽然屋里光线暗了一些,但仍能看出她面庞的白皙,五官的精致,浑身的朝气。“啊,我原名叫张鸿飞,在学校里改的名字,图个顺口好记。如果我没猜错,你的名字叫英哥。英哥,怎么是个男孩子的名字啊?”<br/></p><p>  “俺娘就生俺一个,看着各屋里都有小子,心里生气,就给俺起了个男人名,叫俺长大了超过他们!”<br/></p><p>  “好,有志气!”张虹说。<br/></p><p>  王世忠说:“英哥妹妹还是个洋学生呢!”<br/></p><p>  英哥听说张虹是个教员,打心眼里更加佩服。三个人都是有文化知识的人,一会儿就啦到一块了。<br/></p><p>  “你在狱中听到没听到有关抗战的最近消息?离开了学校,连报纸也看不到,真是急死人!”王世忠说。<br/></p><p>  “胡和道是个政治流氓,这小子靠不住。他打着‘抗日救国军’的旗号占据了郑家口,现在又提出‘打八抗日灭中央’,企图自立为王。我看迟早要把这家伙消灭掉!”张虹说,“现在老百姓还不觉悟,只知道当亡国奴不好,不知道怎样斗争。只有实行全民族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我们都是新青年,应该用我们学到的知识,宣传民众,组织群众,和日顽作斗争!”<br/></p><p>  “对,现在关键的问题是得有个组织,有个领头的带着大家干!”王世忠应和着。<br/></p><p>  “要干就轰轰烈烈地干,像在学校那样搞活报剧、游行示威!”英哥说,“回来这些天憋闷坏了,整天躲在家里听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唠叨,烦死个人!”<br/></p><p>  “不行!你以为农村是学校啊?老百姓的觉悟得像春天的雨——慢慢地洇湿!”张虹说,“你如果愿意出去,以后我可以介绍你到区里工作。”这句话他说给英哥听,其实也是掂量王世忠的。王世忠好象听出点意思,但是又琢磨不透张虹到底是什么人。<br/></p><p>  “恩哼!”芝兰重重咳嗽一声,提着壶进了屋。其实,她在外边听了半天了,也闹不清他们到底说的什么,反正知道他们议论的是国家大事,听到英哥“如果愿意出去”就走了进来,打断了他们的话语。王世忠看看姐姐不好再说什么,就啦开了家常。<br/></p><p>  一壶茶工夫,张虹说父亲可能快要回去了,便起身告辞。芝兰、英哥送出门外,芝兰说:“世忠,今后你们商量事没地方去就来这儿。”世忠点点头。张虹看见英哥双颊红红的,眼里分明放出一束异样的光。<br/></p><p>  世忠他们走后,芝兰对英哥说:“女孩子家千万不要和他们瞎掺和,让爷爷知道了生气。今后给你找个好婆家比什么都强。”<br/></p><p>  英哥噘着嘴说:“婆家,婆家,嫁出去就好啊?你觉得我们这个家好么?”噎得芝兰半天说不出话。正在这时,只听婆婆招呼:“麟儿家的,该做午饭了!”芝兰抽身去了。<br/></p><p>  王世忠和张虹走出园子,看看夹道里四下无人,拉住张虹的衣角说:“你是共产党?&#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嘘!隔墙有耳。你的情况我知道了,北平党组织已经来人做了介绍。我这次来,就是和你联系。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明天晚上村北破窑里见!”<br/></p><p>  可找到自己的同志了!王世忠心里一阵激动。<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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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四)">第一章(四)</a></h1><p><br/></p><p>  张鸿飞在县师范学习的时候,在他老师郭陆的介绍下加入了共产党,为了工作方便,更名张虹。他积极参加反内战、反饥饿学生运动,曾经遭到校方的警告。这一切,都瞒着他的家人,不然,老爷子又会“难亦哉”了。<br/></p><p>  芦沟桥事变后,我八路军一二九师挺进冀南,开辟了以南宫为中心的敌后抗日根据地,张虹担任了县工委委员、组织部长,以小学教员身份为掩护秘密开展抗日工作。前几天,他到区里开会,北平党组织交通员向区党委通报了北平一些学生党员分散各地的情况,他看到了王世忠的名字,便赶回家中联系,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接头,便蹲了几天大狱。<br/></p><p>  晚上,他在破窑里会见了王世忠,代表工委要求他抓紧发展党员,建立组织,发动群众配合部队进行抗日斗争。他特别嘱咐世忠要积极争取黄沙会抗日,利用民间武装对抗大肚子幺的保安队,狠狠打击反动势力。<br/></p><p>  末了,他对王世忠说:“现在这里的情况很复杂,我们都不能轻易暴露身份。县里的干部主要在河东一带活动,我不便经常回来。今后我和你联系的方法,会有一个算命先生来找你,竹板打得三紧一慢,联络暗号是‘木马’。”<br/></p><p>  回来以后,天已经很晚了,他轻轻撬开门,踅进了院子。正想吹灯睡觉,忽然听到有人轻轻敲门。<br/></p><p>  “谁呀?”<br/></p><p>  “是我。”姨娘的声音。<br/></p><p>  原来,张大人的原配自生了张虹以后,便断了经脉。张大人晚年得子,自然是把张虹视为掌上明珠。他觉得一根苗儿总有点孤单,便想再下几个种,看中了后庄郭家的闺女长得颇有几分姿色,人又壮实,便央媒人说了过来,做了二房。这二姨太比张大人小30来岁,过门时不到20岁,不料一直没有生育,连开怀也没开怀。<br/></p><p>  张大人一天天上了年纪,于女人上面意也懒了,不大么上紧,常常图了清静,自己在书房里睡。二姨太虽然徐娘半老,但丰韵犹存,况三十如虎,四十如狼,正在性要求迫切的挡儿。每当野深人静,她辗转反侧,胡思乱想,心里像猫抓猫挠一样难受。张大人家规严,不许娘们出入家门一步。因此,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无所谓春夏秋冬。<br/></p><p>  早在几年前,他心里就暗暗恋上了儿子张虹。他虽然是姨娘,但比张虹才大五岁,在时兴娶小女婿的年代,俩人是很般配的。由于心里的爱,她对张虹特别关心,吃的、穿的一一想在前头,比张虹的生母还周到。张大人及夫人只以为她知情懂理,没有对自己的孩子另眼相看,心里都很满意。张虹对母亲的关爱也非常感激。<br/></p><p>  二姨太心里有了主意,所以每次有媒人上门给张虹提亲,她都从中作梗,不是说姑娘长得不好看,就是嫌女方家里穷,门不当户不对。又加上张虹参加了革命,对婚姻大事自有他的考虑,因此也顺水推舟,一拖再拖,至今没有合适的对象。张大人虽然盼孙心切,但听听大家说的都有道理,也懒得催。<br/></p><p>  小的时候,他只是感到有时姨娘向他投来怪怪的眼光,也不懂风情,因此并不在意。随着年岁的增长,姨娘在给他换衣裳的时候,总是摸他一下,拧他一把,有时还拿着镜子对着他俩的脸庞照,张虹浑身有些不自在起来。十八岁那年,姨娘趁他换裤子的时候还摸了他的鸡鸡,这使他很难为情了一阵子,从此他有意识地躲着她,特别是参加工作以来,经常仨月俩月的不回家。<br/></p><p>  “娘,有事么?”张虹问二姨太。<br/></p><p>  “俺看你这几天脸蛋窄了,肉皮黑了,怪心疼的,过来看看你。”二姨太娇滴滴地说着,坐在炕沿上。<br/></p><p>  灯影下,张虹见姨娘穿了一件水红色小夹袄,露出半截雪白的胳膊,下身穿了一条葱芯绿的绸子裤,一双不大不小的秀气的脚上趿拉着粉红色的缎子绣花鞋。二姨太坐在那里,飘过一阵淡淡的脂粉的香气,她满脸含笑,红润的嘴唇两边一边一个酒窝儿,两只杏眼眯缝成一条缝儿,弯弯的柳叶眉像是用燃过的洋火梗刚刚描过。<br/></p><p>  二姨太风不着雨不着,保养的又好,除了腰肢略微粗了一些,30岁的年纪看上去像二十四、五,丰韵不减当年。<br/></p><p>  “娘,没事。天不早了,您歇着去吧,爹等着您呢!”张虹下了逐客令。<br/></p><p>  “放心吧,你爹才不等我呢,他在书房里早睡了。咱们娘俩说说话。”二姨太往前凑了凑。张虹本能地向后一躲,二姨太挑逗地说:“怕么呀,我又不是老虎!这么晚了,哪去了,是不是有相好的了?”<br/></p><p>  “娘,我出去找朋友有点事,您不要瞎想。”<br/></p><p>  “人家风言风语都说你是共产党,该不会吧?”<br/></p><p>  “您听谁讲的?都是造谣,您不要信他们的。”<br/></p><p>  “反正无风不起浪,大肚子幺这次就是冲你来的!”<br/></p><p>  “您怎么知道?”<br/></p><p>  “他亲口对我说过,威胁我:你儿在城里参加了共产党,这可是死罪啊!”<br/></p><p>  “他为什么威胁您啊?”<br/></p><p>  “哼,那个孬种!那一天他到咱们家来,你爹没在家,他就想占我的便宜。姑奶奶是那种人么?看他那个窝囊熊样儿,真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我着实煽了他一个大耳刮子,把他轰了出去。他临走,还瞪着眼说:哼,走着瞧吧,有你家的戏唱!”<br/></p><p>  张虹若有所思地听着,暗想,大肚子幺在县里谋过事,莫非听到了什么,不得不防。于是便说:“娘啊,大肚子幺压根儿不是什么好东西,今后您少和他来往,省得人家说闲话。天真的不早了,您还是早点休息吧!”<br/></p><p>  二姨太站起身,走到张虹面前,抚摩着张虹的长发,说:“说得是呢,天不早了。让我好好看看我的宝宝!”冷不防“啪”地亲了一口嘴。张虹立时觉得脸上蹿出了火,灯光下,他发现娘姨的脸也涨成一块红布,眼睛了闪出一道欲火。还没等醒过神来,二姨太的身躯已经压在了他的身上,两只软软的奶子像块海绵贴在胸脯上。<br/></p><p>  “孩子,我的宝贝,想死你娘了,来吧!”二姨太喘着粗气,解着张虹的扣子。<br/></p><p>  “不!不行!你这是干什么?娘!”张虹“腾”地坐起来,铁青着脸将二姨太推倒一边,厉声说:“你放自重点儿!打你进了这个门,我始终拿你当老人待承,从来没有非分之想。如果你看不上爹,我可以劝爹让你离开,但是,这种偷鸡摸狗的勾当决不是我们家人干的!”<br/></p><p>  二姨太吓蒙了,羞臊的半天说不上话来。突然,她嘤嘤地抽泣起来,呜呜咽咽地说:“有本事,你给你爹说去吧,反正我不能守一辈子活寡&#8226;;&#8226;;&#8226;;&#8226;;&#8226;;&#8226;;”<br/></p><p>  “有事以后说,如果你再不走,我要喊爹了!”<br/></p><p>  二姨太使个撅尾巴劲走了。张虹一颗心怦怦地跳着,久久平静不下来。他想,看来明天自己真的要离开这里了。<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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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 20:02:00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五)">第一章(五)</a></h1><p><br/></p><p>  王世忠一夜没睡。他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琢磨着张虹说的那些话,愈发感到心头沉甸甸的。和组织总算接上了关系,但是下一步的工作怎么开展,好象还没个头绪。<br/></p><p>  他听到隔壁累了一天的父亲和弟弟打起了鼾声,重重翻了一个身。是啊,政府军退却了,鬼子就要过来,抗日的任务就落在共产党头上了。可是没有自己的武装也不行啊!<br/></p><p>  院子的星光透过还没糊纸的十三棂子窗户,夜风飕飕地钻进被子,还真有几分凉意。前几天总算下了一场雨,底墒接上了潮,几亩麦子算是巴巴结结地耩上了。这样,忙完了秋,父亲可以喘口气了。<br/></p><p>  王世忠望着屋外的星光,突然想起了栓桩,他组织的那个黄沙会如果能利用起来,不是一支强大的力量么!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加入黄沙会的人是多么顽固,这些人信奉佛天老祖,每逢初一、十五摆坛设祭,装神弄鬼,麻木群众。会众舞枪弄棒,自称有佛祖附体,可以刀枪不入。黄沙会一般是受村里的大户操纵的,他们供给黄沙会费用,利用黄沙会看家护院,因此许多类似的会道门组织如红枪会、白吉会实际上都成了地主反动武装。<br/></p><p>  张栓桩当武夏庄黄沙会的会首是沾了他爷爷的光。他爷爷参加的义和团遭清政府镇压后,他潜回家中,秘密组织了黄沙会。当时附近村子有白吉会、红枪会,他为了区分自己与那些富人不同流,说“我既不红,也不白,就占个中间‘黄’”,专门保家护村,震慑土匪。虽是会首,到了栓桩这一辈儿还是一贫如洗。<br/></p><p>  王世忠长长叹了一口气,又翻了个身儿。隔壁母亲大约还没睡实着,听见儿子喘气,披了衣服,端了一盏豆油灯悄没言声走了过来。“忠儿啊,还没睡,想啥哩?”<br/></p><p>  “娘,你还没睡啊?俺不困哩。”<br/></p><p>  “也好,趁这工夫,咱娘俩啦啦呱。白天,大家都忙,也顾不上唠嗑。”母亲捋了捋额前的白发。<br/></p><p>  “好哩!”王世忠坐起来,半倚着枕头说,“娘,俺给你打听个事。你说栓桩哥怎么到现在也说不上个人呢?”<br/></p><p>  “你问他呀?这孩子命苦啊!他8岁那年他爹让河东的土匪高粱楂给弄死了——他当会首,得罪人多啊!他娘拉扯着他守寡这些年,20多岁上给他娶了个团圆媳妇,不成想没过几年就生天花死了。唉,俗话说,富人怕死骡子,穷人怕死婆子。从打那,就再也没人给他提过媳妇,人家怕妨死呐!”母亲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像想起了什么,对儿子说,“忠儿,是不是你也想媳妇了?”<br/></p><p>  “娘,看你说哪去了?俺才不想呢!”王世忠两颊一红。<br/></p><p>  “甭瞒娘,娘知道你的心思。也是啊,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该说个人了。再说,你姐姐嫁出去,娘里里外外的也每个帮手,光你们爷仨的大鞋底子娘也纳不过来。”母亲瞅着儿子说,“赶明儿,看哪家的闺女好,娘给你托媒去!”<br/></p><p>  “娘,我困了,咱不谈这个好不好?”王世忠将头一蒙,钻进了被窝。<br/></p><p>  “好,吹灯睡觉!”目前“噗”的将灯吹灭。<br/></p><p>  第二天晚上,王世忠将药铺的事打理完,到小铺里称了二斤点心,来到了栓桩家。这是一个不大的农院儿,除了五间老檐出头的土坯房,还有一个草棚子,低矮的墙头没有门口,旁边一个豁口用一扇木栅栏挡着鸡狗。<br/></p><p>  “大娘在家么?”王世忠使劲拍了拍木栅栏。<br/></p><p>  “谁呀?家来吧,屋里坐!”栓桩娘应声从屋里撩门帘出来,“我这老眼昏花的看不清是谁,进屋说话吧!栓桩啊,来客了!”<br/></p><p>  张栓桩趿拉着鞋迎出来,说:“哦,世忠兄弟呀,我当谁呢?哪股仙气把你给吹来了?”<br/></p><p>  “怎么,没想到吧?俺早就想来看看大娘,一直没空。”王世忠一边说,一边把手中的点心递过去。<br/></p><p>  “哎吆,这怎么好意思!来玩玩就行了,还破费钱干么?亏你还想着我!孩子拿着,回家给你娘吃去!”栓桩娘邪邪乎乎地谦让着。<br/></p><p>  “大娘,这也是俺娘的意思。我这些年不在家,地里的活儿多亏栓桩大哥帮衬着,俺爹感激不尽哩!”<br/></p><p>  “这还不是应该的?乡里乡亲分什么你我!俺家地少,闲着也是闲着,干点活又累不死人。”栓桩爽快地说。<br/></p><p>  “可不是么,说起来咱还是亲戚呢!”栓桩娘说。<br/></p><p>  “什么亲戚,我怎么没听说过?”王世忠问。<br/></p><p>  “你栓桩哥死的那个媳妇是你娘家叔伯姊妹的孩子,论辈分还该叫你娘个姨哩!”说到这里,栓桩娘眼圈红了,“那孩子和我一样命苦啊,自小没爹没娘,我三岁把她接过来养着,本想大了给你哥拉巴个人,谁知一场麻疹要了她的命!这都是该着的。”王世忠这才看清栓桩娘的牙几乎全掉光了,白发苍苍,六十来岁的人仿佛进入古稀之年。<br/></p><p>  “娘,人家忠兄弟刚来,别提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兄弟,回来日子不短了吧?”栓桩说。<br/></p><p>  “好,好,你们说话,我去给你们烧水去。”<br/></p><p>  王世忠连说不用,就和栓桩聊了起来。他们从“九&#8226;;一八”事变聊到日寇进山海关,从皇姑屯张作霖被炸聊到芦沟桥血战,越说越带劲。<br/></p><p>  栓桩问:“听说咱老乡冯治安抡开了大刀,把鬼子砍得够戗?”<br/></p><p>  “就是呀,每一个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不会甘心受辱。当亡国奴的滋味不好受啊!我亲眼见从东北进关的难民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初生的婴儿饿死路边,三岁的孩子拄着棍子要饭,惨啊!”王世忠想起在北平的一幕幕往事,语音颤抖了。<br/></p><p>  “你说狗日的小日本他为什么要祸害咱中国人啊?”<br/></p><p>  “日本人早就窥觎着咱们中国,眼馋咱地大物博,欺负咱民穷国弱,他们就是想着把咱们国家的财富全抢走啊,让咱中国人世时代代当他的奴隶!”<br/></p><p>  “这狗娘养的东西,他若敢来咱这儿,我一刀劈了他!”<br/></p><p>  说到这里,王世忠话题一转,说:“大哥,俺求你件事,你答应不?”<br/></p><p>  “说!”<br/></p><p>  “俺想请你收俺这个徒弟,跟你学点玩意儿。”<br/></p><p>  “什么?恐怕不行。”栓桩皱了皱眉,说,“跟俺学艺必须得入俺的教,你是洋学生,咱信得不是一道,再说你也吃不下这苦去。”<br/></p><p>  “我还侍侯着药铺里,吃斋念佛也没时间。这样吧,我光学武不入会,怎么样?至于苦么,你能受了,我就受了!”王世忠说。<br/></p><p>  “容我再想想吧,这事不急,咱不能坏了会里的规矩。”<br/></p><p>  “想什么想?我看世忠这孩子行了。自古以来师傅收徒弟天经地义,谁也挡不着,愿意学,愿意教,什么规矩不规矩!再说了,人家忠儿上过洋学,走京闯卫,见过大世面,你和人家学着点,有么不好的?我看就让世忠跟你学武!”<br/></p><p>  栓桩是个孝子,就答应了。从此,王世忠每到晚上就去栓桩家习武,给他讲一些抗日的道理,俩人话语甚是投机。王玉田和翁老太爷知道年轻人爱凑热闹儿,也不去挡他。<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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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六)">第一章(六)</a></h1><p><br/></p><p>  天气逐渐凉了,地上下了厚厚的霜雪。大活忙完了,买卖又难做,人们难得清闲,躲在家里,很少出村,四野变得沉寂起来。<br/></p><p>  自从麟儿、龙儿上学以后,家里清净了许多。一日翁老太爷和张大人正在喝茶,忽然外边响起了锣声,翁老太爷问是怎么回事?昆岗说:“大肚子幺着急群众开会,我去看看。”<br/></p><p>  “这个孽障,不知又出什么坏点子了!”张大人愤愤地说:“我老张家出这么个畜类,真是家门不幸啊!”他呷了一口茶,又对翁老太爷说:“翁兄听到消息了么?县里的官员们也都跑光了,政府没人了,有个叫胡和道的杂牌军师长进了郑家口主政了。”<br/></p><p>  “唔,是么?我耳目闭塞没听说呢。不知这胡和道端的是哪一家的饭碗?”<br/></p><p>  “听说胡和道原是国民党六十八军的一个军弁,被鹿仲麟改编了,自称‘抗日挺进支队’司令,打枣强那边过来。这家伙手下有个骑兵团,打仗骠悍着呢!”<br/></p><p>  “这么说来,郑家口有救了。”翁老太爷捋着山羊胡子说。<br/></p><p>  “大肚子幺这个孽种转轴转得真快,已经投靠胡和道啦,保安队改成了‘挺进支队’属下的治安小队,老胡封他个小队长。唉,难矣哉!”<br/></p><p>  “这小子心毒,比海螵蛸还厉害。他再怎么变,也狗改不了吃屎,鸭子改不了呱呱!”翁老太爷说。<br/></p><p>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正说在兴头上,昆岗急匆匆回来了,说:“爹,散会了。大肚子幺说,胡和道胡司令说了,日本人不日将进攻郑家口,指令各家各户按人抽丁,挖沟破路,阻挡日军大炮、坦克和汽车行进。大肚子幺还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有人的出人,有钱的出钱,两天之内,把人集合齐了,把钱凑足了,向胡司令交差。没人没钱的,抄家封门!”<br/></p><p>  “好一个‘胡说八(扒)道’啊!这回大肚子幺又要搂一把了。我一没人,二没钱,看他怎的!难矣哉!”张大人说。<br/></p><p>  “兄弟此言差矣!这回老胡办得是抗日救国的事,咱们不出点功利,何谈爱国?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钱么,我看该花的挡儿还得花,不能一点血也不出吆!”翁老太爷对昆岗说,“这抗日的事咱不能反对,告诉老三,我们家你兄弟俩都出夫去吧!”<br/></p><p>  张大人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回家安排人去了。<br/></p><p>  王世忠在药铺里正记账,忽听街上传来一阵阵打竹板的声音,那声音“呱嗒嗒”、“呱嗒嗒”,节奏感很强,仔细一听,果然是三快一慢。他急忙走出屋,来到街上,只见有个算命的瞎子一路走来。那瞎子身穿长衫,头戴礼帽,肩上背了一个褡裢,右手拿了一副呱嗒板,左手拄着一根竹棍,走到药铺门前,明显放慢了脚步。<br/></p><p>  王世忠见四周没人,向前紧走几步,问:“请问先生,有木马么?”<br/></p><p>  “哦,你是要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还是地上走的?”那算命先生回问一句。<br/></p><p>  “我要你手里拿的!”王世忠心中暗喜。他们说的话本是几句行话,“木马”即指算命先生用的竹杖,外行人一般弄不明白,今天正好被张虹他们作了联络暗号。<br/></p><p>  那算命先生迅速睁开眼一看,又马上闭住,说:“给你。”径自走了,袄袖上却掉下一个纸团儿来。<br/></p><p>  王世忠连忙拣起,回到帐房里赶紧打开,只见上面写着:“胡和道是假抗日,在枣强屠杀我进步群众30多人,应严加提防,适时揭露真相。”世忠看罢,急忙划根洋火烧掉,心中暗暗有了主意。他决计趁着胡和道征集民夫破路的机会摸一下情况,向翁老太爷告了假也跟着大家去了。<br/></p><p>  在郑家口通往德州的公路上,人头攒动,四井八乡的老百姓扛了钢镐铁锨,将路截成一段一段的,在路面上挖了许多壕沟,本来还算平滑的公路像断了脊梁的蜈蚣,瘫在那里。<br/></p><p>  人们仿佛听到远处有隆隆的炮声,谁也顾不得擦汗,闷着头地干。大肚子幺带着治安队,负责本乡的监工。他们挥舞着枪托子,一会儿捣这个一下,一会儿骂那个一句。昆德力气大,干活快,出的汗也多。他分得那一段一会儿干完了,刚想擦把汗,身后“乓”的一声挨了一枪托子。一个歪戴着帽、长着一脸落腮胡子军官模样的家伙骂骂咧咧地说:“老子抗战命都不顾不上了,你磨什么洋工?”“谁磨洋工了?操你娘的,你凭什么打人?”昆德急了,抡起铁锨就要动手,那家伙一步蹿出老远,嗷嗷地叫:“反了,反了!来人哪!”大肚子幺正躲在一边抽烟,一看这边出了事,不敢怠慢,急忙带两个治安队员过来,二话不说拧住昆德的胳膊就要上绑。“住手,凭什么抓人?”王世忠正在一边干活,见昆德要吃亏,跑上前挡住那两个治安队员。大肚子幺使劲从背后踹了他一脚,王世忠一个趔趄倒在沟里。<br/></p><p>  这时昆岗也跑了过来,拱手向大肚子幺说:“有理说理,有话说话,乡里乡亲的有事好商量,何必动武?”大肚子幺插着腰说:“你兄弟打国军,就是破坏抗日,要军法从事!”昆德说:“我干活好好的,为什么打我?”“老子打得就是你这刁民,你还敢还嘴?”那个跑远的军官又折了回来,凶狠地说,“老子还揍你!”说着举手要打。<br/></p><p>  “住手!”突然,张栓桩半空里一声断喝:“你敢动一指头,爷爷撕了你!”那个军官和两个治安队员吓呆了,大肚子幺不知好歹走上前来,对栓桩说:“好狗不叉道。这里有你的么事?干你的活去!”<br/></p><p>  栓桩说:“好狗护三邻,好汉护三村。你身为一乡之长,不为民做主,反而狗仗人势,吃里爬外,是什么东西!”<br/></p><p>  大肚子幺气得浑身哆嗦,厉声说:“拿人!给我拿人!”栓桩说:“你敢!”一把手拽过大肚子幺的脖领子,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扑通”扔到沟里去了。大肚子幺四脚朝天,摔了个满地找牙!人们哄然大笑。这时,人越聚越多,都来看热闹。王世忠大喊一声:“我们不拿一分钱,当兵的还欺负人,我们不干了!”“对,我们回家!”“不干了!”“不干了!”人们嚷嚷着,纷纷抄家伙。大肚子幺从沟里爬上来,顾不得擦脸上的土,连声说: “误会!误会!兄弟爷们儿有话好说,孬好都包涵在我身上,大家干活去,干活去!”人们才慢慢四散而去。<br/></p><p>  大肚子幺狠狠瞪了昆岗兄弟俩一眼,恨恨地说:“不就是鸿济堂的年轻的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咱们爷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和那军官悻悻地离去了。<br/></p><p>  有了这一次斗争,王世忠心里有了底,他想,只要民众团结起来,就没有战胜不了的敌人。<br/></p><p>  下半晌,一架敌机呼啸而来,在人们头上盘旋。开始,人们都停了手中的活儿,仰起脖来看稀罕,觉得这玩意儿挺好玩儿。有说:“这铁鸟怎么会飞?”有说:“这家伙受了伤,要不怎么身上还贴着膏药?”一会儿,飞机突然掉过头来,俯冲而下,尾巴上掉下一颗黑糊糊的棒槌来。有人说:“咦,这铁鸟怎么还会下蛋呢?”王世忠见过敌机的轰炸,知道是敌人往下扔炸弹,连呼:“不好!敌人扔炸弹了,快趴下!”“趴下!”“趴下!”人们惊呼着,有跑的,也有趴下的,还有吓傻了眼原地不动的,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咣”的一声,炸弹在一片麦子地里爆炸了,几个民夫应声倒下。“挺进队”的官兵早跑得没有踪影了,人们哭叫连天,顾不上死人,慌乱地四下奔逃。<br/></p><p>  “我日他奶奶的,这玩意儿真辣害,要落在家里还了的!”张栓桩边跑边骂着。人们初次尝到了鬼子炸弹的厉害,都惊出一身汗,有那好事的子弟很快编出了一段民谣:“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飞机拉粑粑”。<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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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七)">第一章(七)</a></h1><p><br/></p><p>  就在昆岗他们出夫的这几天,药铺里出事了。<br/></p><p>  那几天,昆岗、昆德兄弟俩和王世忠都出了差,偏偏昆涛又去河东给姑父看病晚上没有回来,家里就只剩了翁老太爷和媳妇、姑娘几个妇女。晚上,他让芝兰、英哥关好大门,早早的安歇了。<br/></p><p>  芝兰和英哥在东园子里识字,俩人又说了一会儿笑话,觉得有些冷,就钻被窝睡下了。半夜时候,英哥要去茅厕大便,唤起嫂子做伴。姑嫂俩解完手,刚要回屋,忽听药铺屋后墙唏唏唆唆有响动。原来,秋收以后,收割的高粱秫秸没处放,昆德就将它们戳在后墙上风干着。芝兰以为是老鼠闹动静,就使劲咳嗽了一声。不料,那秫秸堆里却蹿出一个人来,急急忙忙想爬墙头逃走。英哥死死拽住那人的脚不放,芝兰大声呼喊:“来人哪,有贼了!”翁老太爷和媳妇们听见喊声,拿着杈把扫帚赶忙跑来。那贼一慌,从墙头上摔了下来,“哗啦”一声将一下布袋洋钱撒在地上。英哥上去一脚,恰巧踢在那贼的命根上,“哎吆”“哎吆”的在地上打滚。<br/></p><p>  翁老太爷听见声音怎么耳熟,让人点上灯一看,只见贼反穿着一件皮袄,抱着头哀叫。他再仔细一瞅:“嚯,这不是朝修兄弟么?你这是干么哩?快起来吧!”<br/></p><p>  翁朝修本是翁老太爷的本家兄弟,生性好赌,输光了就去偷摸,村里人都知道他这个毛病。为此,家里人没少给他治气,摔盆子打碗,弄得鸡狗不宁。他儿子昆山一气之下当兵去了,至今没回过家。翁老太爷也没少说了他,劝他老老实实种地过个安生日子,日后也好给孩子说个亲家。谁知他不但不思改悔,反而嫉恨在心,窥觎着翁老爷子的家财。这次他知道翁老爷子家男人都不在家,正好下手,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小腿骨也摔折了。<br/></p><p>  翁家媳妇们气在头上,黑暗中嘁哩啪啦连煽带打把翁朝修收拾了个乐得。翁朝修满脸开花,臊得捂着眼不敢见人。<br/></p><p>  翁老爷子让人搬开秫秸,只见墙上掏了一个大窟窿,足能一个人爬出爬进,药铺里值钱的药都没有了,钱柜子里也撬了个乱七八糟。原来,这是翁朝修二次进宫了。<br/></p><p>  翁老爷子叫媳妇们把翁朝修架到药铺里,狠是一顿熊:“我说朝修啊,你没吃的,可以给你哥要;没花的,可以给你哥讨,可是你万不该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啊!这事让外人知道了,不丢咱祖宗的人?你整天赌啊,偷啊,哪像过日子的来派?咱都是一个老爷爷生的,可看看你家过的日子,大人孩子跟着你遭罪受!你怎么就不长长志气呢?”<br/></p><p>  翁朝修趴在地上,直说:“大哥,我对不住你!”翁老太爷说:“朝修啊,你偷我的钱也算罢了,那些药在你那里没用,你给我送回来!”翁朝修连声称是。翁老太爷回头又对昆岗媳妇说:“老大家的,你给他俩钱,让他回去养养伤。”<br/></p><p>  昆岗媳妇没好气地给他扔过一块洋钱,翁朝修接过,一瘸一拐地走了。<br/></p><p>  谁知第二天翁朝修非但没有还药,反而把翁老爷子告到了族长翁老凤那里,说翁朝干栽赃陷害,坑兄灭弟,戕残人命。<br/></p><p>  翁老凤论岁数比翁老太爷还小十好几岁,但是萝卜不大——长在了陂(辈)上,论辈分和翁老太爷爷们相称。他平生热心肠儿,遇事最爱讲个直理儿,因此全祖上下对他十分敬重,一致推他做了族长。当时他听了翁朝修的话,也不大相信翁朝干能做出这等不说理的事来,便问:“朝干啊,你为什么把朝修打伤致残啊?”<br/></p><p>  翁老太爷朝朝修努努嘴,说:“您先问问他。”<br/></p><p>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br/></p><p>  “我害牙疼去找他看病,他硬说我该他药钱。两下争竞起来,翁朝干就唆使他的家人将我打成这样!”翁朝修说。<br/></p><p>  “真是无耻的东西,竟然血口喷人!”翁老太爷即把翁朝修怎么挖墙洞,怎么盗钱物,怎么被捉的前后情由细说一遍。<br/></p><p>  翁朝修指着翁老太爷的鼻子说:“呸,不害臊!难道你家没了东西,就诬赖是我偷的?你有证明么?”<br/></p><p>  “证明?你当时是不是反穿着皮袄?是不是跳墙被我孙女拽住的?”<br/></p><p>  “哈哈,这就怪了!冬天还不到,我能穿着皮袄?我做贼还能穿着皮袄?真见鬼了。你不是在说胡话吧!”<br/></p><p>  “说的是啊,这天气还没真冷起来,能穿皮袄么?该不是朝干看错人了吧?”翁老凤暗自寻思,要说翁朝修怨吧,他偷盗成性,做出这种事来也不算稀罕;要说翁朝干说的据实吧,话又漏洞百出,不到寒冬腊月哪有穿皮袄的——大概也是瞎猜疑,便顺水推舟,说,“好了,都别争竞了,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哪,咱们说来说去都是一个坟头上烧香,也不必细究了。朝干哪,你有这个条件,就认个倒霉,拿钱给朝修看腿治病,还是破财免灾吧!”<br/></p><p>  认帐吧,不管怎么说,反正是自家人把翁朝修打坏了。翁老太爷窝了一肚子火,回到家里。<br/></p><p>  昆岗兄弟们一听,这不是恶人先告状,明着讹人么!哪肯善罢甘休,要找翁朝修说理去。翁老太爷怕把事闹大了,死活阻拦着,说“君子不给牛治起,能忍则忍吧”。昆岗唆使媳妇们去堵着翁朝修的家门骂了半天,方才撂下了这挡子事。<br/></p><p>  从此两家结下了冤仇,断绝了来往。<br/></p><p>  破路回来以后,王世忠想到栓桩的表现,觉得这个人虽然是黄沙会的首领,但是人非常正直,是个热血汉子,应该经常接近他,争取他抗日。一天晚上,他又找栓桩习武,一进门发现屋里黑咕隆咚,没有点灯。栓桩正蹲在杌子上抽烟,烟袋锅的火头一明一灭,浓烈的烟味使本来不大的屋子里的空气愈加龌龊。只听栓桩娘有气无力地说:“桩,你少抽口行不行,呛死了!”说着便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起来。<br/></p><p>  王世忠呆了半晌,才发现栓桩娘躺在炕上,盖了一条露着棉花的破被子。“大娘怎么了?”王世忠问。<br/></p><p>  “病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怕是发虐子。”栓桩说。<br/></p><p>  “吃药了么?”<br/></p><p>  “哪有钱买药?刚才给娘刚喝了一碗热汤,娘说出出汗就好了。”<br/></p><p>  “大娘病得这么厉害,不吃药那怎么行?我赶紧去请大夫!”<br/></p><p>  “不用,孩子,药铺的药贵,咱吃不起!”栓桩娘拦着。<br/></p><p>  “贵也得治病呀!钱从我的薪水里扣。”王世忠说着,飞快地朝药铺跑去了。<br/></p><p>  不大工夫,他和昆涛一起来到。昆涛把脉问切,说:“这病是小伤寒,吃几副中药自然痊愈。”栓桩说:“药钱先该着吧,等卖了粮食再还。”昆涛说:“说的么话呢?咱们乡里乡亲的,谁跟谁呢!那次扒道要不是你护着俺家老三,他不吃大了亏?以后有病自管说,我随叫随到。”王世忠说:“就是么,亲不亲,乡里人,谁能不用谁呢?往后咱就是一家人!”<br/></p><p>  栓桩母子俩千恩万谢地将他们送出门。<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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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0-1 20:03:00 | 显示全部楼层
<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八)">第一章(八)</a></h1><p><br/></p><p>  胡和道进驻郑家口以后,接管了县衙,整天花天酒地,诚可谓上马管军,下马管民,小小县城跺跺脚四角乱动弹。他以靖化地方秩序为名,秘密逮捕了几名共产党员和抗日积极分子。借破路运动发了一笔横财以后,他搜刮民财更加肆无忌惮。今天扒道,明天修工事,搞所谓“冀鲁联防”,乡里三天派一丁,五天抽一夫,出不了人就拿钱顶,老百姓怨声载道,都说这地皮刮得比国民党政府还厉害。<br/></p><p>  这两天村头又张贴了布告:<br/></p><p>  &#8226;;&#8226;;&#8226;;&#8226;;&#8226;;&#8226;;鉴于匪患日盛,为保国安民,强化治安&#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奉抗日挺进支队司令部指示,自即日起:<br/></p><p>  一,严禁集会结社,聚众滋事;<br/></p><p>  二,酒肆、茶馆严禁议论国事,不得有损害国民政府之言论;<br/></p><p>  三,增加治安人员薪饷,每丁每月缴治安费壹角;<br/></p><p>  &#8226;;&#8226;;&#8226;;&#8226;;&#8226;;&#8226;;<br/></p><p>  云云。<br/></p><p>  “妈的,又是变着法的要钱!”“啥世道啊,真叫人没法活了!”人们悄声议论着,诅咒着。<br/></p><p>  王世忠晚上睡在药铺里没有回家。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悄悄点上灯,书写传单,揭露胡和道假抗战的真面目。他从胡和道的兵痞出身写起,一直写到胡和道占据郑家口以来的所作所为,有理有据,句句说到点子上。自己看了两遍,又改了一番,冬天夜长,困意全消,匆匆抄写了十几张,只觉得臂酸腕麻,揉揉眼,看看窗外天已大亮了。<br/></p><p>  他正打扫卫生的时候,见姐姐拿了盆碗朝饭棚里走,就喊住了姐姐:“姐,晚上我去你那里有点事。”芝兰说:“来吧,我等你。”<br/></p><p>  到了晚上掌灯时分,王世忠踅到东园子里,轻轻拍了下窗户,说:“开门。”屋里听出是他的声音,门开了,英哥迎了出来,吃吃地笑着,说:“大先生怎么也学会了偷鸡摸狗了,什么话不能白天说?”<br/></p><p>  王世忠“嘘”了一声,说:“别闹,俺有正经事。”<br/></p><p>  进了屋,把屋门插上,王世忠说:“你们干吗呢?又看图识字?”<br/></p><p>  “恩,你别说,嫂子脑瓜儿就是灵,一边做针线,一边认字,生产学习两不误,已经认识八九百字了,真不简单呢!”英哥穿了一件烙花的大红小棉袄,领子上没系扣,露出白玉般的脖颈,愈发显得俊俏。<br/></p><p>  “还不是老师教的好啊!”王世忠笑着说。<br/></p><p>  “就是,状元老师肯教,我就肯学。”芝兰也说。<br/></p><p>  “那么,你就是女驸马了?”英哥一笑一边一个酒窝儿。<br/></p><p>  “又没正经的了!”芝兰打了一下英哥,问世忠:“爹娘好么?”<br/></p><p>  “还好。”王世忠看看姐姐这些天明显地消瘦了,原本白白的面颊微微泛黄,眼睛也不象以前那样有光彩,便说,“你好长时间也没回家了,有空回去看看,爹娘想你。”<br/></p><p>  “我准假!”英哥笑着说,“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我先出去。”<br/></p><p>  王世忠说:“不用,我正是来找你的。”<br/></p><p>  “找俺有么事?”英哥脸颊微微一红。<br/></p><p>  王世忠从衣兜里掏出那把传单,递给英哥,说:“你给改改稿子,看写得行么?”<br/></p><p>  英哥接过来,瞥了王世忠一眼:“写的么呀,大秀才想考我这小书童啊?”芝兰虽然认不全字,也好奇地凑过来看。<br/></p><p>  英哥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拍着手说:“哎呀,写得太好了,一针见血!想不到忠哥整天闷在帐房里,还知道这么多事啊?咱们应该尽快散发到老百姓手里去,让人们都知道胡和道的原形!”<br/></p><p>  “我来就是为了这个。明天正是大集,你们能不能帮个忙,把这些传单散发出去?”<br/></p><p>  “行啊!我和嫂子借口去买头绳儿,把传单带上。”<br/></p><p>  “千万小心!”<br/></p><p>  “没有问题,这事在学校里是熟活了!”<br/></p><p>  “世忠,这事能干么?让爷爷知道了可不得了!咱们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吧?”芝兰犹豫了。<br/></p><p>  “怕什么?宣传抗日到啥时候也无罪,爷爷知道了又会怎么着?”英哥一百个不在乎地说,“这些日子可把我在家憋屈坏了,我正要上街走走呢!”<br/></p><p>  “姐,英哥说得对!宣传抗日救国、进行抗日救国是每个有良心的中国人的责任。日本鬼子跑来欺负咱,财主恶霸剥削咱,胡和道也来糟蹋咱,咱老百姓还有好么?宣传抗日是为了救国,不把日本侵略者驱出中国,不把这个国家彻底改造一番,没人民就甭想过上好日子!”王世忠觉得姐姐虽然没受过教育,但是,她和千百万劳动妇女一样,受封建礼教的影响太深了。多少年来,自打在家为闺女时起,她就谨尊爹娘的教导,恪守“三从四德”的戒律,不敢越雷池一步。正是姐姐的温、良、恭、俭、让的才分,才讨得了翁老太爷的欢心,聘了过来做他的长孙媳妇。他希望的就是将来这个家业能够有她这样的贤妻良母型的当家人执掌。王世忠越说越激动,接着说:“姐,难道你就想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到老死在这个院子里么?难道你还想让下一代再和你一样吃两样饭食么?难道你还想让天下的女孩都和你一样当睁眼瞎么?现在的社会阶级不平等、官民不平等、男女不平等,我们就是要推翻这个旧社会、旧制度,创建我们的新生活,人人平等、幸福、自由!”<br/></p><p>  “别说了!忠,我是想这外边的事不是我们女人干的,你最好别给我们家惹麻烦!”芝兰打断弟弟的话,其实,她心里何尝不知道弟弟说的句句在理呢!只是守着英哥她怕弟弟惹祸,不得不这么担心。<br/></p><p>  “嫂子,你要是怕,你就不去,明天我一个人去!”<br/></p><p>  “我怕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们,为了咱们这个家!”<br/></p><p>  “姐,我知道你是为了大家好。可是,你要想到我们这么做是为了我们全中国这个大家更好!”<br/></p><p>  “好吧,那明天我给婆婆请假,和妹妹一块去赶集。”<br/></p><p>  “嫂子,明天你就给我壮个胆,传单我拿着,我发,我有经验。”芝兰歪着头,蹙了一下眉说,“就是份数太少了些,你一个人写不出来,今晚我再帮你多抄点儿。”<br/></p><p>  “那太好了!”王世忠高兴地说。<br/></p><p>  &#8226;;&#8226;;&#8226;;&#8226;;&#8226;;&#8226;;<br/></p><p>  第二天一大早,芝兰和英哥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出了家门。集上人群熙熙攘攘,人声嘈杂。她俩无心买东西,只是东瞅瞅,西望望,注意着过往的人群。每逢大集,治安队的人都三三两两混在人群里,有的仗势拿点小商小贩的东西,有的没话搭拉话地盘查行迹“可疑”的人,有的借机到酒馆里蹭吃喝。这些人看谁不顺眼立刻翻脸不认人,将你“办”了,少不得又得破费银子。所以,人们都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他们走。<br/></p><p>  芝兰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心里“嗵嗵”的直打小鼓儿,生怕别人看出什么。英哥则大摇大摆地满不在乎。她让嫂子跟在她的后边,保持一定距离。走到一位穿长袍的中年人面前,她说:“大叔,您帮俺看看这上面写的什么?”说着递过一张传单,迅速消失在人群里。一会儿,她又出现在一个杂货摊前,见一戴眼睛的青年正在挑选毛笔,就上前向摊主搭讪着:“中楷狼毫多少钱一支?”趁那青年不注意,悄悄将传单塞在他衣兜里一张。青年和摊主讨价还价时,她迅速又将一张传单压在毛笔架下,还说一句:“看好了,别让风刮了!”转身离去。那摊主莫名其妙,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还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您慢走啊!”<br/></p><p>  一会儿工夫,传单散的差不多了,她们来到街中心,恰好一辆牛车撞翻了一个菜摊儿,撞人的和被撞的在那里争吵,人们聚拢着看热闹。英哥把剩下的传单从怀里掏出来一撒,大风刮的满街跑,趁人们争拣的挡儿,姑嫂俩早走的无影无踪了。<br/></p><p>  只听街上乱哄哄的,治安队的吼叫着:“有共匪了,抓乱党啊!”姑嫂俩急匆匆回到家里,一进屋,芝兰就敞开怀,让雪白的胸脯肆无忌惮地露出来,喘着粗气说:“可吓死我了!”英哥也脱了棉袄,里面的衬衣都溻透了,脸蛋绯红,两个鼓鼓的奶子一起一伏。<br/></p><p>  芝兰随用脱下的衣服煽着脸,随问:“我以为到街上把传单一扔就得了,怎么还那么费事?”<br/></p><p>  英哥说:“嫂子,你想啊,咱们的传单本来就少,你随便一撒,满街都是。但是街上的人也有识字的,也有不识字的,倘若被那不识字的拣走,他顺手一扔,说不定还会做了卷烟纸。倘被那些治安队拣走,他们上缴了,起不到宣传的作用,我们的工夫岂不白费了么?”<br/></p><p>  芝兰点头称是,又问:“你给的那些人都认识?”<br/></p><p>  英哥“咯咯”地笑了,说:“我的傻嫂子,我哪认识那么多人!塞给那穿长衫的,我看他像个读书人,识字;塞给那学生自不必说了,年轻的嘴不严,他会到处宣传;卖笔的一般也都识俩字,所以我就挤到杂货摊上。”<br/></p><p>  “真不知道你丫头片子还真有两下子!”芝兰也笑了。<br/></p><p>  “三下子呢,那一下子早婆家留着哪!”<br/></p><p>  “又贫嘴,没正经相儿!”<br/></p><p>  王世忠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后,打心眼里也很佩服英哥。他想药铺里眼杂,东园子里晚上只有姐姐、英哥两人,其他人尤其是男人很少过来,经过考验,英哥也是个进步青年,不会发生问题,所以这里是个做秘密工作的好地方。一天晚上上了门,他又悄悄地来到东园子,发现英哥一个人在,就问姐姐哪里去了?英哥告诉他:“你姐夫刚才回来了,嫂子搬回去住了。”王世钟“哦”了一声,说:“那我也回去了。”<br/></p><p>  “忙么呢?坐一会儿吧,反正我一个人也没事。”<br/></p><p>  王世忠坐下来,说:“我们上次做的工作很成功。今天张大人来了,也给爷爷说这件事呢!看来,我们的宣传有一定效果,一传十,十传百,群众很快就会觉悟的。”<br/></p><p>  英哥光是嘿嘿地笑。<br/></p><p>  “你笑么呢?”<br/></p><p>  “我笑你是个共产党!”<br/></p><p>  “不要胡说!隔墙有耳。”<br/></p><p>  “那你说你是不是共产党呢?”<br/></p><p>  “你看呢?”<br/></p><p>  “我看是!”<br/></p><p>  “那你就跟着我学吧。”<br/></p><p>  “你真是党员?”<br/></p><p>  “我正在争取。”王世忠不愿过早地暴露身份,“希望你也争取。”<br/></p><p>  “啊,我早就看出你言谈与众不同呢,果然没看打眼。”芝兰说,“今后我们还要做点什么?”<br/></p><p>  “我正想告诉你,趁今天晚上姐姐不在我们正好写些标语贴出去,进一步扩大我们的宣传!”<br/></p><p>  “对,标语既通俗易懂,又节省工夫,是个好办法!”芝兰说着准备好文房四宝。她挽起袖子,露出藕白般的手腕,一双白净的小手,微微浮着一层少女特有的青春亮光。她说:“我的毛笔字拿不出手,还是你写,我研磨裁纸。”王世忠说:“行。”挥毫泼墨,唰唰地在一条白纸上写了“坚持抗战,一致对外!”八个大字。“哎呀,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哪!没想到忠哥你的字这么漂亮!都说字如其人,忠哥的字真的像人一样五官端正着呢!”英哥一边研磨,一边不住声地赞叹着。<br/></p><p>  王世忠抬头看了看英哥,她那条乌黑的发辫在肩上垂到胸前,一件水红的大襟贴身小棉袄衬着白皙的脸庞在灯影下更加好看,一张俏皮的小嘴抿抿着,旁边的酒窝更加明显。灯光下,那张俊美的脸庞越来越模糊,突然变做了刘蓓的模样,也是那么站着,也是那么笑,像雪中的红梅摇摇曳曳,又像空中的繁星闪闪烁烁。那红梅,那繁星,忽然飘至眼前,又化做了英哥的面庞、英哥的眼睛。时光荏苒,光阴似箭,眨眼工夫快半年了,一直没有刘蓓的音信,王世忠心里一阵酸楚,差点掉下泪来。<br/></p><p>  “忠哥,怎么了?你写呀!”英哥见王世忠怔怔地望着自己,脸忽地红了,不好意思地扭过了头儿。王世忠却一把手抓住了英哥的手,呆呆地望着英哥说:“英哥,让我看看你!”英哥虽然对王世忠有好感,可她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和男人如此亲近过,一时不知所措,慌乱地抽出手来,躲在一边。王世忠醒过神来,自觉失态,忙说:“啊,对不起,走神了!”赶忙埋头书写起来。<br/></p><p>  英哥在一旁却不好意思起来,俩人不再言声。<br/></p><p>  写了一会儿,听听外边没有声音,夜完全静下来了。王世忠说:“有糨糊么?”“麟儿嫂子刚好打袼褙还剩了点儿,我们正好用。”王世忠他们就把糨糊倒进一块白菜帮子里,用废纸包好,世忠说:“你歇着吧,我趁黑儿贴出去。”英哥说:“我也去!”“不行,危险!”“你不怕危险我怕什么?你不是让我跟着你学么?”英哥执拗地说。“好,我们走吧,小心!”<br/></p><p>  俩人吹灭了灯,蹑手蹑脚出了园子,轻轻开了大门,又轻轻地押上,来到大街上。<br/></p><p>  已是夜深人静了,夜空黑黝黝的,寒星鬼似的眨巴着眼睛。街上特别的空荡,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远处的狗不时狂吠几声。寒风呜呜的地刮过,老槐树上残留的叶子无声地飘落在路边,井旁,也飘落在他们身上。<br/></p><p>  “怕不?”王世忠拉着英哥的手问。<br/></p><p>  “不怕!”许是刚从屋里出来的过儿,英哥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br/></p><p>  他们匆匆来到治安队队部附近,发现不远处有个哨警在抽烟。那烟头一明一灭像个鬼火。王世忠掏出糨糊沾在纸上,英哥用力一按,把标语贴在墙上。一连贴了十来张,忽然英哥脚下踢了一块砖头,糨发出一声响动,那哨兵大喝一声:“谁?”王世忠拉着英哥赶紧蹲在墙根下,学了一声猫叫。哨兵嘟嘟囔囔骂了一声,没动静了。王世忠和英哥赶忙离开,又来到大肚子幺门前刷了几张。<br/></p><p>  返回的路上,忽然半空中“嘎嘎”地一阵尖厉的“笑”声,英哥头皮发炸,毛骨悚然,“呀”的一声一骨碌掉进路边的一条壕沟里。王世忠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忙跳下去拉英哥,正好压在英哥身上。英哥紧紧抱住他的两肩,浑身瑟瑟地发抖。“不要怕,是猫头鹰。”世忠也紧紧搂住英哥,两个冰凉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觉得英哥把他搂得更紧了,颤声说:“忠哥,我怕&#8226;;&#8226;;&#8226;;&#8226;;&#8226;;&#8226;;”世忠抚着英哥的背,他觉得英哥的奶子在他胸前颤巍巍地抖动,甚至可以听到她心脏跳动的声音。“有我在,不怕!咱们回家吧。”<br/></p><p>  “扑棱棱”,那只猫头鹰又飞过一棵大树,“忠哥!”英哥把头深深地埋在世忠怀里,世忠闻到了少女发辫散发出来的一丝香气。<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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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v class="shuneirong"><h1><a title="烽火燃烧的运河 第一章(九)">第一章(九)</a></h1><p><br/></p><p>  第二天上午,张大人慢悠悠地跺到药铺来了。<br/></p><p>  这几天,翁老太爷连续赶上不顺心的事,心里一烦躁,肺火攻心,咳嗽痰喘,病倒了。昆涛煎汤熬药,精心调理,身体方慢慢好将起来,在客厅里坐着闭目养神。<br/></p><p>  张大人问了安,又安慰了几句,然后说:“昨天夜里咱村里又出大事了!”翁老太爷问是什么事,张大人从马褂里掏出一团纸来,递给翁老太爷,说:“你瞧瞧,这是什么?”翁老太爷展开一看,是一条标语,上面写着:“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张大人又拿过一条,说:“你再看看这张。”翁老太爷低声念着:“反对投降派!驱逐胡和道!”便问张大人哪里来的?张大人说:“难矣哉!天一亮,长工们去挑水,就见这街上贴了许多条子,揭下两张拿给我看。听说治安队门前、大肚子幺家门口贴了好多呢!”<br/></p><p>  “哼,老胡的兵也确实不象话,抢劫民财,祸害民女,把老百姓糟蹋的够戗呢!”翁老太爷愤愤地说。<br/></p><p>  “就是。城里的人说,最近胡和道公开提出‘打八抗日灭中央’,这小子要当草头王哩!听说他在枣强的时候一下子就毙了20多个共产党。”张大人说,“莫非咱这里也出了共产党?”<br/></p><p>  翁老太爷没有吱声,又瞅了一眼那两张标语,字迹娟秀,非常面熟,似在哪里见过。莫非是他?翁老太爷眼前闪过世忠的身影。他慢慢地合上眼睛,摆了摆手说:“我老了,什么党啊派的,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是以后我们多长个心眼儿,他们再派捐派税我们都顶着点儿,不要轻易信他们的鬼话了。”又唤昆岗过来吩咐道:“晚上把门看紧点儿,没事别让孩子们出去。”昆岗称是。<br/></p><p>  张大人见翁老太爷没有兴致,便寒暄几句,告辞出来。<br/></p><p>  天空阴沉沉的,一阵北风倏然刮过,院子里飞舞着金黄的柳树、槐树和榆树叶子,张大人自言自语地说:“要变天了。”<br/></p><p>  旧历每月的四、八日是郑家口的集日。<br/></p><p>  这一天是十一月二十八,玉田老汉邀了栓桩搭伴去赶集。地里活忙完了,他泡上了两缸皮子,准备好拧绳的料。老伴儿和世孝帮着,打了几套绳犋打算到集上卖掉。栓桩闲着没事,娘俩开起了馍馍房。原来,武夏庄有三大奇,叫做:“王家的皮绳‘鸿济堂’的针,张家的馒头不用问。”从栓桩他爷爷那一辈起,他家就蒸馍馍。人们都说他家会练武,有手劲,揉出的馍馍香甜劲叨好吃,都抢着买。<br/></p><p>  王玉田背着绳,栓桩挑着馍馍挑子,一路上说说笑笑,不知不觉来到了郑家口,进了西门。<br/></p><p>  这郑家口紧靠运河,原本是姓郑的设的一个渡口。自从隋炀帝开凿大运河以来,这里连接山东、河北两地,水中鱼跃虾戏,帆影桨声,衔首接尾,舟舻如鲫;陆上车马辚辚,客商云集,川流不息,逐渐形成一小城镇。镇内三条街道按河堤的走势,蜿蜒南北排列,虽没有危楼广厦,但沿街清一色的灰砖房、板大门,店铺鳞次栉比,车水马龙,倒也热闹非凡,自古人称“小天津卫”。老百姓习惯顺口,就叫做“口上”。由于街道就在运河堤下,所以城墙修得也特别,遂圆就方,象个鹅蛋。东、南两面靠河堤,是天然的屏障,北、西城墙壅土筑就,全城只有一个西门,晚上城门一闭,严严实实。<br/></p><p>  玉田和栓桩找了一块繁华地段,摆开了摊儿。眼看快到腊月门了,赶集的人特别多,有的在家闲在着没事,到集上来解解闷糊儿;有的想提前测探一下买卖行情,为置办年货做好准备;更多的是变卖变卖值钱的东西,应付债主年关讨债。三道不算宽广的小街,卖吃的,卖穿的、卖喝的,卖猪羊骡马的,卖绳耙犁套的,琳琅满目。<br/></p><p>  一群客人围在栓桩的馍馍挑子前,争相购买。赶一天集回到家里能拿出二斤馍馍来,就是一家人的福分了。这时,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老胡的队伍来了!”人们“唰”地让开一道胡同,纷纷躲到两边。<br/></p><p>  一个当官的带着一队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停在栓桩馍馍摊前,用手中的皮鞭指指挑子,说:“这是谁的馍馍?”“啊,长官,是我的!”栓桩赶忙答应。“挑起来,送到司令部去。要打仗了,队伍还没吃的,奉胡司令命令,今天集上凡能吃的玩意,统统地上缴司令部,犒赏抗日将士!”“长官,不行啊,俺是小本买卖,家里还等着这点钱过年呢!”栓桩苦苦哀求着。“仗打起来,命都没了,还过个球年!马上走!”那军官说着,上去就是一皮鞭。几个士兵不容分说,推搡着栓桩挑起挑子,栓桩只好忍着疼痛咬着牙跟着他们去了。那军官又领着人朝前去了。<br/></p><p>  “不知道又该谁倒霉!”“这是什么世道啊!”人们纷纷议论着,四散开了。<br/></p><p>  栓桩跟着一个当兵的来到一道街,进了挺进队司令部。这里原来是县衙,民国以后改做了县政府。胡和道到来之前,政府大员早已人去楼空,胡和道便把司令部安在了这里。<br/></p><p>  栓桩看到院子里人来人往,屋子里的电话铃声和院子里嘈杂的吆喝声、叫骂声训斥声不绝于耳,乱哄哄的像茅厕里的蛆。一些卖肉的、卖烧鸡的、卖烧饼的、卖馒头的&#8226;;&#8226;;&#8226;;&#8226;;&#8226;;&#8226;;还有一些卖鸡蛋的老太太都被陆陆续续赶进了院子,诺大的司令部大院简直成了一个小市场。<br/></p><p>  那个当兵的把栓桩领到伙房里,呵斥道:“将馍馍卸到笸箩里,赶紧滚蛋吧!”<br/></p><p>  “长官,你还没给钱哪!”栓桩说。<br/></p><p>  “给胡司令去要吧,我看你是腚眼子拔罐子——嘬(作)死了!”那兵扬长而去。<br/></p><p>  一个伙夫看看周围没人,递过两个馒头,悄悄说:“年轻人,快走吧,要打仗了,再晚了就出不去了!”<br/></p><p>  栓桩顾不得什么了,拔腿就往街上跑,这时,就听凄厉的哨子到处吱吱的响,就像伏天的知了。一队骑兵呱哒哒地跑过,踢翻了沿街的摊点,一溜烟地由北向南跑去。一个军官在马上大声呼喊:“闲人闪开,全城戒严了!”<br/></p><p>  栓桩跟着人群急匆匆地向南跑,他惦记着玉田大叔,想赶快找到他。刚跑到二道街,见玉田老汉也惶惶张张地朝北跑。玉田老汉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赶紧&#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向西出城!” 俩人跑到西门,见人群似潮,挤也挤不动。后面的向前拥,前面的惨叫:“挤死人啦!”“挤死人啦!”狂呼乱喊,人嘶马叫,一片混乱。<br/></p><p>  这时,就听城门外“叭——勾儿”几声枪响,“咣当!”一声一颗炸弹落在城墙上。刚刚跑出城外的人群又潮水般地涌了回来,有人大声喊着:“鬼子来了!鬼子来了!”谁也没见过日本鬼子的模样,一听招呼就如同见了真“鬼”一般,人们疯狂地叫着、喊着,四下奔跑。<br/></p><p>  城上的士兵不管城外边人们的死活,急忙关闭了城门。<br/></p><p>  “哒哒哒哒”&#8226;;&#8226;;&#8226;;&#8226;;&#8226;;&#8226;;城外的机枪伴随着小炮的“咚咣”声响了起来。玉田老汉和栓桩又返回二道街,打算直接冲上河堤,泅水过河逃命。刚走到街中心,便被乱兵截了回来,说是前方阵地不许老百姓乱闯。又折回三道街,打算隐蔽到老百姓家,但早已是家家关门,喊也喊不开。无奈,他们只好随着人流毫无目的地满城跑来跑去。<br/></p><p>  枪声、炮声越来越密集,战斗正式打响了。<br/></p><p>  胡和道接到日军攻打郑家口的情报是在上午10点,彼时他正在“馨如春”烟馆里“养”精神,当副官报告的时候他还不大相信:“我日他娘的日本人!今天大集人多,他敢来么?”其实心里也虚,又吩咐道:“马上通知各部,做好战斗准备!另外派骑兵团一个排去石槽路口,加强对德州方面鬼子的警戒!”“是!”副官去了。<br/></p><p>  胡和道打了个哈欠,骂骂咧咧地说:“日他娘的小鬼子,连老子这袋烟也不让抽安稳,可恶!”他刚出“馨如春”大门,副官又匆匆忙忙地跑来:“报告司令!据可靠消息,日军已经过了石槽,据我们只有10里路了!”“唔,来得这么快?”胡和道此时才有点慌乱。<br/></p><p>  “日军用的是汽车、摩托、坦克机械化部队,这次进攻具有偷袭性质。”副官说,“司令,我们战前准备做得不够,此乃兵家之大忌。今天又是郑家口大集,如果真的打起来,要死伤很多百姓。您看,是不是我们先避其锋芒,退避一下?”<br/></p><p>  “娘那个球!退避?俺老胡吃郑口,喝郑口,关键时候不给郑口卖一膀子,日后怎么站脚?”胡和道说,“不是有人说我是假抗日么?今天大集人多,我要当着众人的面,跟小日本较量一下,看看我的厉害,也给共产党一个颜色看!”<br/></p><p>  “是!”副官答应着。<br/></p><p>  “传我的命令,所有各部,各就各位,见了日本人给我往死里打,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胡和道骑马挎刀,带着随从向西门奔去。日军先头部队已经来到城下,一个指挥官用望远镜看了半天,狞笑一声:“胡的,土城的有,统统消灭消灭的!”他命令架起迫击炮,“咣当”一声将城墙炸了个豁口。胡和道挥舞着军刀,一声令下,轻重机枪一齐向鬼子群中射去,几个鬼子应声倒下。鬼子恼羞成怒,调集了更加猛烈的炮火向城内倾泻。<br/></p><p>  郑家口上空子弹横飞,枪声向炒料豆一样,三条街道霎时成了一片火海,眨眼间百年老字号“衡德堂”药铺、“玉蚨祥”绸布店、“碧螺春”茶庄成为一片废墟,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山西会馆”烈焰冲天,关老爷的红脸烧成了黑碳,成了张飞。街上、胡同里尸体横陈,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呛人的烟味和血肉烤烀的腥味弥漫在大街小巷,喘不过气来。一发炮弹呼啸而来,二道街北头一座明代牌坊被炸得稀烂,玉田老汉和栓桩赶忙趴在一段炸坍的墙头下,碎石块迸得玉田老汉满脸鲜血。他们抖了抖身上的土,爬了起来,赶紧钻进一条小胡同,躲进一个破房叉子,一看这家五、六个人全死光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栓桩抬头一看,一条胳膊还在烧焦的梁上晃悠,吓得“啊呀”一声,连忙退了出来,“瑟瑟”地不知哪里躲藏是好。<br/></p><p>  下午三点,枪炮声渐渐稀落下来。满街上都是胡和道的兵,他们一个个焦头烂额,满脸灰尘,军装窟窿眼睛,成了麻花花。一队一队的伤兵开始向二道街南头集结,有的用绑腿带吊着胳膊,有的拄着枪托一瘸一拐的边走边骂。那些胳膊腿齐全的则从炸毁的店铺中、烧焦的民房里,搜寻着值钱的东西,有的扛着布匹,有的提着洋钱袋子,有的背着鸡鸭鱼肉,还有的用枪挑着包袱,见东西就拿,有的还为争夺钱财互相开枪。<br/></p><p>  战斗将近进行了一天,胡和道见军士死伤大半,再不撤退别说当司令,连自己的小命也难保,趁着日军喘息的时候,他急令部队后退,从城南渡河向山东逃跑。<br/></p><p>  胡和道浑身像在土里扒出来,人不人,鬼不鬼,骑在一匹马上,带着亲信一阵风似的从街上跑过。副官急急唤来一支渡船,扶胡和道上船狼狈地逃窜了。<br/></p><p>  其余的兵丁来不及坐船,纷纷跳到河中逃命。玉田老汉和栓桩也乘着混乱,游过运河。上了岸,衣服、裤子即刻冻成了冰砣。他们看见对岸,黄乎乎地站着一派鬼子兵,疯狂地向河里、岸上的士兵扫射,河水变成了猩红。<br/></p><p>  “哈哈哈哈!”鬼子的笑声像旷野的恶狼,在打着旋涡的河面上回荡。<br/></p><p><br/></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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